最开始只是一汩,随即便似江河溃堤,汹涌而至,挡也挡不住。
洪流漫卷,倒灌进脑海,巨大的冲击之下,脑袋似要裂开。
姜佛桑不停倒吸气,打斗声湮没了她气若游丝的呻吟。
萧元度只看到泪水自她眼中夺眶而出,她无助又害怕的缩进了扈长蘅怀里。
手停在半空,缓缓垂落。
再抬眼,眸底的担忧变作森冷,怨恨在胸中滋生。
“公子!”休屠挡住还欲卷土重来的汶叟,“咱们得撤了!”
怕打草惊蛇,公子先行一步,他带着一众府兵殿后,循着公子沿途留下的暗记跟上。
说好今夜只是夜探,公子入潜,他放风,待有了确切消息再做进一步打算。
结果可好!公子见了少夫人就不管不顾了。
休屠闻声赶来相助,被数个府兵缠住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和公子是着了扈长蘅的道了。
出云山脚下,双方势均力敌,扈长蘅没有出手。
他知道公子起了疑,欲盖弥彰,故布迷阵,就是要引公子孤身深入。
怕是他们刚踏上南峰扈长蘅就得了消息。
这山院看似布局简单,一目了然,谁能想到小池下亦有人?
还有扈长蘅身边的那个极难对付的老叟。
眼下他们人单力薄,公子又受了伤,实在不宜再恋战……
见公子不语,只恶狠狠盯着抱头颤颤的少夫人,休屠扯着他,强硬将他带离。
“六娘!”扈长蘅回过神,也顾不上去管逃离的那俩人,抱起姜佛桑就朝内院走,“快叫医官——”
姜佛桑模糊看到两道身影消失在高墙之上,接着便没了知觉。
-
一夜乱梦之后,再睁开眼,天色将明未明。
姜佛桑躺在榻上,偏过头,看向应当是守了她一夜神情透着几分憔悴的扈长蘅。
“春融、似霓,她们呢?”
扈长蘅一怔,一叹,“你全都记起了?”
姜佛桑颔首。看着他,双目一片澄净,再无半分柔婉与依恋。
扈长蘅笑了笑,笑中苦涩唯自知。
“春融力战寇匪,中了一剑,受伤较重;马车侧翻,似霓为了护你全身多处骨折,伤得亦不轻——”
姜佛桑心下一紧,半坐起身。
扈长蘅按住她肩膀,没让她下榻,“无需担心,我已将他们送至秦州,找了擅治外伤的医官医治,早已没了性命危险。”
姜佛桑吁出一口气,“其他人?”
扈长蘅摇头,“我只救了你的侍女。”
也即是说,那些人,全都死了?萧家的,裴家的……
姜佛桑的手缓缓揪紧锦衾,记忆回到事发之时。
那日错过了宿头,眼看又要露宿野外。
马车内衾褥炭盆全都有,姜佛桑是不怕的,考虑到府兵部曲无多少御寒之物,还是提议继续往前行进一程,或可碰到村舍借宿。
一路上食宿都由焦管事安排,裴家人只是送行,不好越俎代庖。焦管事打听了前方是祸乱多发地带,出于谨慎,还是决定就地驻扎。
姜佛桑想起出嫁时夜间遇袭那回,好像就在前方一带,虽迟疑,也没再坚持。
第400章 不能甘心
越往北天气愈冷,这严寒有时是要命的。
出门在外,尤其夜宿于野这种情形,若想驱寒,单靠篝火远远不够,最好再来几口酒。
行路时饮酒是大忌,但只要不是行军,少饮几口也误不了大事。焦管事是个老练的,心里自有准头,也用不着旁人吩咐。
尽管如此,姜佛桑还是让似霓去给提了个醒。大意是少饮些酒,再有就是下半晌从城郭邸店买的那几坛酒水来路不明,还是小心为上。
焦管事笑着应了,道:“少夫人久处内宅,外出的少,多有顾虑也正常。还请少夫人放心,咱们这些爷们都是见惯了风浪的,必不会出纰漏。至于那酒,喝下半日也不见有事——”
语气算不上轻慢,至少没指着鼻子笑她“女人家胆子小”。
姜佛桑不清楚他跟随萧元度出行时是否也这般态度,又或者只是不满别人质疑他能力。
毕竟是萧琥的人,姜佛桑笑笑,“焦管事心中有数那是再好不过。”
“有数、有数。”
结果还是坏在了那几坛酒上。
姜佛桑也觉奇怪,买下那几坛酒时焦管事找人验看过,并无毒,府兵部曲在邸店喝的是同一种,的确没出问题。
或者问题处在酒坛的封口上?
验看时拍开泥封,证明酒水无人动过,后来封口之物谁又能确保?
不管错在哪,总之当那些强匪从四处杀来时,府兵部曲无不手软脚软,唯有没沾那酒的女眷不受影响。
结果可想而知,勉力拼杀,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