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也真是,既救过这般贵人,为何不早告知咱们,也免受那许多罪,阿父的病或也有得救。”
萧五公子找了他们姐弟多年,其中渊源,他的解释是曾经蒙受她阿父恩惠。
樊琼枝隐约记得阿父早些年是曾去过洛邑,止是跟车做些苦役,并不曾听闻搭救过什么人。
不过他既然如此说,姐弟俩自然也乐得认下。做恩人怎么不比作下人好?
“五公子说他在洛邑时日子并不风光,阿父大抵不清楚自己救的是刺史公子,把他当作寻常人了。”
樊琼林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惋惜,“好在良机又至,阿姊,这回千万要抓牢。”
樊琼枝心知他是害怕再过那种颠沛流离的苦日子,可,“五公子不肯留宿,我又能如何?”
“五公子不肯留宿,许有他的顾虑,你却也不能干等着。下回他再来,你应当——”附到阿姊耳边嘀咕了一通。
樊琼枝听完,立时涨红了脸,不可置信地看他。
“这些,你都是从何处听来的?”
阿弟虽然身弱,脑子却活,自小便是如此。可男女之事上……他、他才多大?
也不知是不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樊琼林的神情颇不以为意。
只道:“你是我阿姊,你的事,我自当上心。便是不懂,找人打听打听又有何难?今时可不同往日,有的是人等着巴结咱们,阿姊你听我的准没——呃!”
话说一半,忽而捂住腹部,脸皱成一团,似乎极为痛苦。
樊琼枝瞬间花容失色,扔掉才卸下的钗环扑上去抱住他,边为他顺背边急切问:“阿弟,阿弟,又疼了?”
樊琼林已是满头大汗,嘴唇隐隐发青。
无力地摇了摇头,“阿姊,我、我无事。我方才说的……”
“快别说了,省些力气,阿姊扶你回去歇息。”
“不,听我说完,我方才——”
“我答应你便是!”
樊琼林这才顺从地倚着她的手臂起身,在她的搀扶下回了自己院中。
现成就有药,让从人煎了服下,看他脸色终于好转,樊琼枝替他掖了掖褥子,“你好生睡一觉,等你睡着我再走。”
阿母难产而亡,阿父要在外讨生,樊琼林可说是樊琼枝一手拉扯大的,这也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身体不适,必要阿姐哄着才能入睡。
樊琼林虚弱一笑,“阿姊,你也弹琴给我听。”
第361章 宛若陌路
樊琼枝笑了笑,她总是不忍拒绝阿弟的要求。尤其当他处于病痛中,弱着声气,眼带哀求地望着她时。
“好。”
从人取了琴来,夜色幽幽,琴音复又扬起。
樊琼林偏头望着端坐抚琴的阿姊,喃喃:“阿姊弹得真好。”
“好么?”这句似是在问他,又是问自己。
随即摇了摇头,不,还不够好。
在梦里,她曾听过更好的琴声。
那是真正的金石之音,轻悠韵长,让人如闻天籁,又似梵音涤灌心田。
琴案前时而一个独坐,时而并影成双。每当两个人时,便会有喁喁私语声传来。
“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指法不对,该如此,我做给你看……”
“细听两种弹法的区别,前者音色轻、薄、亮,后者则重、厚、实……”
“不要气馁,谁说你笨?别听她们的,我就觉得你很聪明,一教就会……”
“总有一天,你也会弹得和我一样好。别哭了,我们再来一遍……”
琴音美,声音亦美,若清风徐拂,轻柔而有耐心。让人忍不住想走近,看看拥有这道声音的究竟是什么人。
只可惜,烟笼雾罩,始终看不清。
樊琼枝垂眸,看着自己拨弦的手。有一天,自己也能弹的和她一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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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策马疾行到了潘家别业,下马后将缰绳抛给园中从人,萧元度沉着脸,大步流星进了客院。
休屠跟在后头,头耷拉着,甚是萎靡。
公子总算是心愿得偿了,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是找到了,日日有美相伴,多香艳啊!带累了他,扶风院的人现在见了他都不带搭理的,菖蒲更是连话也不肯与他多说了。
今日找到似霓,想托她带样东西给菖蒲,谁料似霓鼻子一哼、眼皮一翻,“菖蒲姐姐才不要叛徒的东西!”
休屠简直有泪没地儿哭。
樊家女郎又不是他让五公子要的,闹得沸沸扬扬也怪不着他呀。
他也不是没尽力,夜夜严防死守,公子进去至多待半个时辰,琴音一停,他就会想方设法地把公子从琼芝别苑叫出来。
可光他一个人使力有何用?五公子与少夫人不肯往一处走,谁使力也白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