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度的目光自姜女身上收回,端起酒碗与他碰了一下,仰脖一饮而尽。
“痛快!”
晚宴结束已经是戌初,行夜路多有风险,老头领非要留他二人住上一晚。
二人早便考虑到这点,来时就与石夫交代过,连换洗衣物也带了,何况也有些意犹未尽,便爽快应了下来。
牧民们开始收拾善后,自然也是不许他二人插手的。
闹了一天,姜佛桑再不爱生汗多少也有些难受,想要洗漱。
听闻莒娘她们都是去溪边,一时有些犯难。
萧元度就让她去毡房里等着,而后要了两个木桶,径自打了水来给她洗。
莒娘笑言:“你阿兄待你可真好。”
姜佛桑垂眼笑了笑。
洗漱罢,正待歇下,萧元度在毡房外喊她——牧民当二人是兄妹,是以分了两个毡房,姜佛桑与莒娘同住,萧元度则要与七修父子住一起。
姜佛桑撩开门帘出去,见他发髻半湿,便知他在溪边冲洗过了。
“这么早,你睡得着?”萧元度一手撑在毡壁上,偏头示意了一下,“走走。”
姜佛桑想说,折腾了一天,怎么睡不着?
又见远处草场上三五成群,都是散坐闲走的人,还有一些小童在疯跑玩耍,好不温馨。
遂改了主意,“走走也好。”
第317章 美人既醉
朗月繁星,多好的夜。
“若是钟媄和六叔她们也在就好了……”还有佛茵。
如此良辰,如此美景,合该与亲朋好友同欢享。
萧元度不乐意她在此时提起别人。
想起达化县之行,两人独处的机会寥寥,更无比庆幸这回只有他们俩。
这也是他事先不肯漏风声给姜女的原因,就怕提前告知了她,她又得带上客院那俩。
姜佛桑走得有些累了,两人便挑了一处坐下。
夜间的草场完全没了白日的燥热,夜风比之傍晚那会儿更大了些,迎面吹拂着,深吸一口气,肺腑处都有股沁凉之意。
姜佛桑抱膝坐着,仰头望着星空。
萧元度屈着一条腿,手臂搭在上头,手里握着个酒囊,时不时饮上一口,整个人透着股懒散劲。
两人许久都没说话,却也不觉尴尬,似乎就这么相处着也挺舒适。
早上看日出、傍晚看夕阳、晚上看星子……也不错。
萧元度心里想着,余光往姜女那一瞥。
姜佛桑也朝他看来。
目光相接,这回谁都没有转开。
“‘妹妹’究竟是何意?”姜佛桑突然发问,“为何你一称我为妹妹就发笑?”
这话出来,又引得萧元度一阵大笑。
姜佛桑静静望着他,唇角虽然有微微的弧度,但那笑意让人头皮发凉。
萧元度的笑声便难以为继了。
伸手捏了捏喉咙处,想佯装成嗓子不舒服。
扭头见她仍盯着自己不放,显然不得到答案不会干休。
低头又笑了一阵,怕她真恼了,便不再逗她。
“北地某些地方,”左右看了看,凑近她耳畔,“称呼自己的妇人为妹妹。”
原来!
恍然之后是震惊。
这是什么古怪称呼?!阿妹和妹妹竟真是两个意思。
亏得他都是背人处这么叫,不然她管他叫五兄,他呼她为……外人该怎么想?
真够乱的,光想想都无地自容。
姜佛桑忍不住抬手推了他一下,头转向另一边,不愿正眼再瞧他。
“真恼了?”萧元度按着被她推到的那侧肩膀,倾过身去瞧她,“你若不喜我不叫便是。”
停了停,姜佛桑转过头,横了他一眼。她当然不喜,若早知有这层含义,当时便会制止他。
“那该叫甚?让我想想。”萧元度按肩的那只手拿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仰头看着夜空,似乎在认真思索。
片刻后,斜眼看她,嘴角坠着一丝坏笑,“细君?还是妻夫人?”
姜佛桑虽未听过细君这个称呼,想来也和妻夫人同义——这人绕来绕去,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称他五兄。
萧元度眼神玩味却清醒,直白地告诉她,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若是不想在外面叫夫主,换个称呼也行。”
姜佛桑狐疑地看着他。
萧元度自顾道:“就叫……郎君?”
姜佛桑眼睫眨动了一下,“郎君这称呼太过普遍,称呼萧郎如何?”
萧元度一想,这个也不错,便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这个称呼的由来。”
萧元度略怔了一下,难道不是因为他姓萧?
“我曾在别处听过一句诗,‘从此萧郎是路人’……”
虽然这个萧郎指的是心爱之人,并非特指萧姓男子,但是糊弄萧元度这么个不爱读书的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