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也是士族之女。南地士族最是自矜门第,冯颢可说半点希望也无,难怪伤情至此了。
“一个贵女,一个部曲,如何扯到一起的?”
“南地有几年掠卖成风,不管是贫家女子还是公主贵女,都难逃脱魔掌。有年上元节,京陵城中不禁夜——”
裘郁在乳母和一众仆从的伴随下去街上观百技,人太多,等裘家乳母察觉到自家女郎不见了,已不知过了多久。顿时魂魄俱散,一面派人去找,一面谴人回府通报。
全城搜寻了大半夜也没个音信,裘家人心知不妙,直以为自家小女也和以往那些消失的女郎一样再寻不回了。
天将明时,裘郁却好端端地被巡城兵士送了回来。
当时裘郁年龄还小,被拐子带走心下惊慌,哭个不住。拐子就拿话哄她,说只要她不哭闹,马上送她还家,而后又以天冷风大为由,用一件旧衣将她裹了个严实。
拐子对京陵路况无疑是极熟悉的,尽捡偏道走。
民众都在欢庆,根本无人注意,只有一个小乞儿发现了异样。
第256章 夜深人静
小乞儿年少力孤,自忖不是拐子对手,便一路尾随。
见拐子越走越偏,心道不好,便跪地膝行上前,求对方赏口吃食。
被对方一脚踹开后仍不肯走,口口声声说只要对方给他一口饱饭,就把家中的妹妹送予他。
拐一不若拐二,对方贪心一起,果然上钩。
小乞儿自记事起就以行乞为生,对京陵每一条街巷也都了若指掌,知道哪条街道何时会有巡城军卒经过。果让他算准了——
拐子倒也警觉,先已察觉出不对,巡城兵士出现的瞬间掉头就跑。
小乞儿死死抓住他,一把扯下裹在裘郁身上的那件旧衣,回头冲巡城兵士大喊:“这人掠走了裘卫尉家的女郎!快拦下,裘卫尉定有重赏!”
裘家主母信佛,经常搭棚施粥,小乞儿喝过裘家的粥,是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跟在裘家主母身边的小女郎。
按大燕律,掠卖人口乃极恶之罪,一经抓获即处以绞刑。
拐子畏死,对小乞儿狠命踢踹,小乞儿口鼻流血倒地不起,仍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被拖出很远。
裘郁吓得哇哇大哭。
巡城兵士最初还不信他喊的那些话,及至注意到拐子怀中所抱的小女郎衣饰焕然,这才一拥而上……
裘家女郎有惊无险回到父母身边,裘卫尉不仅赏了那些巡城的兵士,还赏了那个小乞儿。
从那以后小乞儿再不用行乞了,他进了裘家庄园,做了一名部曲……这些都是前世里从裘郁那听来的。
毫无疑问,小乞儿就是冯颢。
萧元度对二人的情史完全不感兴趣,无外乎就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儿时又有这么一段渊源在,相爱倒也不难理解。
他只需知道冯颢跟姜女没有任何关系便好。
不过……夜深人静,萧元度突然回过味来。
冯颢不是姜女的心上人,也就是说,姜女的心上人还在南地?
那是不是意味着,再过个两年,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意识到这一点,持续了大半日的喜悦顿消。
又想起姜女近日的转变——姜女会否已经改变了主意?
突然间心潮起伏思绪万千起来,一时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希望姜女改变主意还是不希望。
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别的他根本懒得管——这不正是他最开始的想法?
那他又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明明姜女改变主意对他来说才是最棘手的……
萧元度重重翻了个身,片刻后又枕手躺平,大睁着双眼盯着黑暗中的梁木。
未发生的事,徒思无益,今日难得开心,他也不想和姜女再闹僵。
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尽皆从脑中赶走,又回到冯颢的事上。
哂笑道:“那个裘卫尉也够无情的,若不是冯颢,他女儿怕不知会落到何等凄惨下场,就如那芮娘——”
“芮娘?”姜佛桑道,“夫主说的可是软玉楼的芮娘?”
萧元度一时嘴快提到了芮娘,没想到姜女竟然知道。
莫名心虚了一下:“我也是从潘九那听来的。
话落又补充一句:”潘九才是她入幕之宾。”
姜佛桑关注点却不在谁是她入幕之宾上:“她也是为人掠卖?”
萧元度停顿片刻:“不错。幼时为人所掠,在平州为奴数年,后来主家因罪入狱,她又辗转被卖了几户,最后才被贩到棘原的软玉楼。”
“她既知道这些,为何……”姜佛桑没再说下去,已经意识到什么。
“她被掠时虽已记事,但多年颠沛,记忆已经模糊。只隐约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南地,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父母、名姓却是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