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第二日来早些,总有人更早,于是又得从头排起……甚至有人直接夜宿在城郊。
姜佛桑便给程平出了个注意——既是按村交丝,各曹房负责哪几个村事先分划好,而后按次序给里吏发放纸片,上面记着数。书吏们凭此验收,今日轮不着,明日便可早些轮到,大家用不着抢破头,也不会觉得早些晚些的吃亏。
至于那些偏远的村落,萧元度与程平合计了一下,决定还是让衙差登门去收,也免得他们来回奔波。
如此一来就井然得多了,进展也大大加快。只辛苦了衙署众人。
程平已是好多天没睡过整觉了,不过他倒也甘之如饴。
“解民众之所急、为百姓办实事”,这本该是一个县衙所应该具备的功用。可放在半年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每日活在阴云之下,闻着贪婪的腐臭,听着遍野无声地哀嚎,却什么也做不了,如一具行尸走肉,衙门反倒成了一切痛苦和罪恶的根源。
谁能想到呢?仅仅是半年,虽不敢说改天换地,至少拨开了浓云、见到了日头。
这一点看百姓的笑脸就知道了。
而带来这种改变的,是县令,还有县令夫人。
尽管这个县令有种种不足,止一样——他肯拿百姓当人,就强于先前那些尸位素餐之辈。
何况他还有位足智多谋、巧捷万端的夫人,最关键一点,他也肯听夫人的!
程平心底无比感激他们的出现,自也愿意为他们鞠躬尽瘁。
为他们就是为百姓,哪怕再忙再累,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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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君!信,兴平来的信!”
菖蒲急匆匆跑进内院,手里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棘原才送过来的!六娘子写来的!”
姜佛桑步出正室,“当真?”
来巫雄之前她把双鲤交给了良烁,良烁早已安排人送出,不想竟过去这么久才等到来信。
打开木盒,里面也是个双鲤。
“快取刀来。”嘴里吩咐着,捧出双鲤就要入屋。
恰逢萧元度回来,将这话听了个正着。
“慢着。”他叫住姜女。
姜佛桑转身。
天渐渐热了,春衫已换作了夏裳,萧元度更是早早换上了单衣,上穿藏青圆领短袍,下穿褶裤,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城门未开,交丝的百姓还未进来,他应是才从校场回来,是以满头大汗,前襟也湿了一片,印出块垒分明却紧实流畅的线条。
姜佛桑接过侍女奉上的葛巾递给他,嘴里道:“夫主要沐浴?妾这就吩咐——”
萧元度拿在手里,胡乱擦拭了头脸,目光却一径盯着她手里的双鲤不放,“姜六娘的信?”
姜佛桑微一怔,“夫主认识我堂姊?”
萧元度冷哼,“自然认识。”四个字,愣是说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话一出,姜佛桑和菖蒲心里俱是一场震动。
姜佛桑面上一派风平浪静,甚至还冲他笑了笑,“夫主何时与我阿姊相识的?妾竟从未听阿姊提起过。”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罢了。”萧元度语气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在永宁寺中,姜六娘与其婢女合谋算计她夫主时,无意听了几耳朵。”
主仆俩闻听此言,相视一眼。
菖蒲眼珠都要脱眶了,姜佛桑微不可查地冲她摇了下头——只是听到,那就是未曾看到她二人正脸。
“是前夫。”姜佛桑强调。
“……”萧元度心道,这是重点?
“而且,”姜佛桑轻飘飘再加一句,“许晏罪有应得。”
“那死断袖确实罪有应得,你那堂姊却也不是甚么好人。”
“这就奇了。”姜佛桑打量他,“夫主既不认识我堂姊,也知永宁寺中我堂姊那般作为情有可原,为何还要下此断言?或者阿姊无意间还曾得罪过夫主?”
“她——”萧元度开口又停下,眼神微闪,目色难辨。
他自不可能蠢到跟姜女提起前世那些事。
反问,“你与她感情很好?”
姜佛桑颔首,“我俩一块长大,亲如同胞姊妹。”
萧元度眉头拧得更紧,“你那堂姊大有问题,你最好离她远些。”
再次看了眼碍眼的双鲤,抛还葛巾回了偏室。
留下姜佛桑一头雾水。
回了偏室的萧元度却是不无恶意的想,现在的姜女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谋杀亲夫的人——或许就是姜六娘把姜女给带坏的。
第200章 心碎八瓣
姜佛桑终不能放心,疑心此间有诈,回到内室也没急着割双鲤,屏退从人,附耳交代了菖蒲几句。
休屠近来十分苦恼,苦恼的原因在于,他发现菖蒲变了。
在棘原两人虽说也没多亲近,但每回见面菖蒲都是有说有笑的。可自从到了巫雄,菖蒲待他就不似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