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獒呜呜两声,似是妥协了。
正拿鼻子拱他掌心,突然耳朵一竖,蹭一下就朝院门口猛蹿而去!
幸而院门是关着的。
黑敖上半身直立而起,俩前爪使劲刨门,叫声气急败坏。
仆役道:“应是听到了狸牲的叫声。”
萧元度直接黑脸走人。
内院入口,恰好与才回府的姜女相撞,她近身侍女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那只狸牲。
“在英师父院里可还乖巧?”
菖蒲道:“春融说它直睡了大半日。”
姜佛桑点了点头,“那就……”
看到两步开外的萧元度,姜佛桑停下脚步,微一施礼,“夫主。”
“去了何处?”这话几乎脱口而出。
话音落地,萧元度神情有些僵。
姜佛桑也有些意外,他几乎从不过问自己的事,至少不会当面过问。
“城里四处转转。”
萧元度嗯了一声,两下便再也无话。
稍站了站,一前一后进院。
姜佛桑忽而出声,“东城门发生的事妾也看到了,夫主现在甚得民心。”
如果说在城门口以及程平孙盛等人面前还只是有些微的不自在,那么此刻,想到姜女也看到了那一幕,这种不自在直翻了数倍不止。
萧元度也说不清楚。许是觉得姜女口是心非,看似褒扬其实是在嘲笑自己,毕竟先前说自己枉顾民生的也是她。
不由哂然,“民心这么容易得的?”
“民心的确容易得,百姓的心愿就那么点儿,有田可耕、有屋可住、有衣可穿、有饭可食,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可民心又是最不容易得的,因为能够舍己欲、忘私心、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者,这世上少之又少。”
说到这,姜佛桑笑了笑,“妾和巫雄百姓一样,都觉得夫主会是这样的好官。”
萧元度嗤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拂袖进了偏室。
回到主室的姜佛桑坐在圈椅里,把雪媚娘抱在膝上逗弄。
菖蒲看了她一眼,问,“女君很在意五公子能不能做好巫雄令?”
五公子其他事她一句都不多问,唯独在这件事上,已经数次出言。第一次是激,第二次谏,第三次是抚。
姜佛桑垂眼给雪媚娘顺毛,“由着他的性子,要不了多久巫雄必生民乱。”
他们还要在巫雄待下去,若入目全是受穷挨饿的民众,路有冻死之骨,纵然衙署内酒肉不缺,也食难下咽。
奈何权柄不在她手,只能力所能及引导该做事的人做些分内之事,多少对得起自己良心,也免了一场无形灾祸。
就近日城内外所观,无论如何,危机总算是过去了。
一墙之隔,萧元度枕手在榻上躺了会,直到双耳的热意褪去,起身去了二堂。
第185章 县令不易
危机既解、蠹虫亦除,日子一旦归于平静就开始变得百无聊赖起来。
可巫雄拢共就那么大点地儿,跑马游猎也总有够的时候,
无所事事的萧元度,突然间就想“谋其事”了。
随手而为,就能得到那么多人的肯定,被那么多人赞颂并寄予希望,这种感觉于他而言甚是新鲜,仅此而已——他绝不会承认是因为姜女先前那番话的缘故。
前世,离开萧家辗转沦落到九牢山,此后一二十年间均是在杀伐征讨中度过。天下太平亦或称王称霸的美梦每个男人都会做,他也不是没曾想过,但剖心自问,他真正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最后目的达成又如何?仍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今生,除了想找到她,顺便给萧家人添添堵,也没想过要做什么。
萧家的事没那么快结束,南地送来的消息又总是不如人意。一而再地失望,心底空洞愈大,人也愈发焦躁。
可是除了等下去,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还有得耗,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如今是一县之令,有能力更改别人的命运,也有能力为别人撑起一片天,何乐而不为?
虽说“爱民如子”这句话放在他身上显得十分荒唐无稽,姜女口中的“郡县治、天下安”他亦觉有些夸大,唯独对“一县不治何以治千军”还算认同。
眼下既无仗可打,也无兵给他带,借巫雄县练练手倒也不错。
萧元度打定主意,才发觉不知不觉思绪又绕到了姜女身上。不禁有些懊恼,最近怎么总是……就因她给自己提了醒、出了主意?
族宴那晚姜女也算为他解过围,那时他虽有些意外,却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姜女帮他亦是为了自保。
到了巫雄后的姜女才真正让他刮目相看。
他对姜七娘的印象一直是轻佻、伪饰、阴毒……然而能体民疾苦、还能说出那番道理的姜女,真的会是那等狠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