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桑回眸看她:“你当我还有选择不成?”
菖蒲无言。知晓了事情原委的她自然清楚,女君已被逼入穷巷。
“按女君吩咐,奴婢找了良媪第三子良烁,他确与永宁寺的沙弥有些往来。知客园太大,沙弥看顾不过来,洒扫的活计通常承包给外头……方才奴婢与他碰过面,香炉已经放进八郎君常住的那间房,在咱们入园之前,就有个方脸男子在里面候着了。”
“此事可曾惊动乳母?”
乳母良媪,乃抚育她长大之人,前番为了张罗她出嫁的事病倒了,不想给她带去晦气,这才留在姜府养病,没一同跟去许氏。
其实永不去才好。
前世,她在许家所受的种种煎熬磋磨,良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在她嫁到许氏的第三个年头郁郁而终,先她而去。
良媪的三个儿子,两个都在姜家府上或庄园里做事。唯有三子喜欢在城中游荡,结交的人行行业业五花八门,与那些僧侣道尼打过交道也不稀奇。
或许正因耳目通达,在她被贩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于匪乱,唯有良烁,因乳母弥留之际曾嘱他好生照看自己,他便在那样兵荒马乱的乱世,凭着一点蛛丝马迹找去了南州……
同他一起跋山涉水的还有老实本分到在众多侍女中毫无存在感的菖蒲。
事情交给这二人,她当然放心。
“女君勿忧,莫说此事,便是女君坠河一事,也是依您吩咐瞒着良媪的。”
姜佛桑点了点头。
沉吟片刻,再次叮嘱:“马车上那套茶具尽快处理掉,换一套新的来。再去告诉良烁,事发后,趁乱让安排的杂役及时取走香炉,切记!”
“奴婢这就去。”
主仆二人相携走远。
假山掩映的长廊深处,拐角的抱柱后面转出一个人来。
那人昂藏高挺,虽身着切合京陵风尚的大袖玄衣,却全然没有翩翩君子之感,赫然一副不羁之态。
他抱臂望着前方,切齿冷笑:“姜女之毒,名不虚传。”
第11章 光天化日
疤脸随从引颈张望,到底也没看清对方是何相貌。
管事要借着佛诞日给主公和几位公子供长命灯,五公子不耐烦等,管事盯得又紧不许他稍离,两人在知客园中转了许久才找了处僻静地,谁晓得就碰上这事。
习武者耳力虽好,这么远的距离听得也含糊,且那主仆俩语焉不详……不过前后串联却也不难设想。
“京陵的贵女,算计起人来忒要命!公子,咱们今日有乐子瞧了。”
“乐子?”萧元度哼了一声,意味不明,“可不要小觑了这个女人。”
话是这样说,神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疤脸亲随瞧他一脸冷蔑,有些意外:“公子识得此女?”
“不识。”其名如雷贯耳,其面确未曾见。
不过方才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听着倒有几分……
“那公子怎知她不可小瞧?”还知道人家姓氏。
转念一想,自入京陵以来,管事游走高门之间到处打点。许家八郎上月完婚,娶的是姜氏女,本也不是秘密。
只不过五公子对着个素未相识的人,言语间却杀意隐现……疤脸亲随心口一紧。
樊家村那闲汉也不知死没死,即便不死想来也是废了。
闲汉终归是闲汉,命不值钱。
这位可是许家儿妇,也不知哪里惹了五公子,要万一给杀了还得了!
“公子,你、你千万冷静。许家势焰正盛,此人万万杀不得……”
思绪被打断,萧元度也没有再深想,左右是不值他琢磨的一个人。
偏头啐了一口:“真杀了她也算替天行道,但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且留着。”留着做什么,他没说。
“正是正是,居心如此歹毒,何必脏公子的手?说不定害人不成反被噬……公子,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关梧县都跑遍了,到底也没找着人,萧元度心里正烦,哪有闲情逸致去看别家的龌龊事。
“那等管事忙完,咱再去城内逛逛……”疤脸亲随绞尽脑汁想转移他注意,说来说去还是绕着京陵转。
要说这京陵城,那可真是让人开眼!
鱼米富饶,丝绵优良,内外皆是通衢,更有大市小市林立,市上各色蔬果争奇斗艳,天南地北的珍宝货物应有尽有,达官显贵奢靡成风,就连平民百姓也多的是衣锦着绮者。
难怪都说江南是烟柳繁华之地,他们棘原与之相比,简直要成不毛之地了。
三日前太宰寿诞,所见所闻更是让人惊掉下巴。
开宴后,四方珍异流水似的送上来,吃的那哪是饭呀,简直是变着法儿的糟蹋钱!
百十位来宾,皆有美姬伺候在侧,食不必动手,美人亲喂入口中。用的那劳什子琉璃食具,据说比黄金都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