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青梅竹马,他便没了底线。
眸底如墨,他抽开被她捏住的袖子,偏过头,闭上眼,神色淡漠:“无事。”
忽然,一瓣青桔送到了他的唇边。
“我听说有些人驾车不晕车,坐车反而晕车,你是不是晕车啦?”
“听说吃橘子有用,刚好有,你快吃一瓣,瞧瞧会不会好些。”
颜若宁着实担忧。
赵明霁无声地睁开眼,眼神直直望向她,半晌,他慢条斯理地就着她的手,将青桔咬入唇间。
白色透明的桔衣破裂,汁水爆裂,溢在唇齿间,溅在空中,她的指尖也沾了一些晶莹的汁水。
她将那根白皙的手指放入红唇间,轻轻舔了舔。
“还挺甜的!去岁的青桔,放在冷窖之中保存得还真挺好,仍然很甜。”颜若宁点评道。
甜么?
赵明霁无声地咀嚼,将汁水缓缓吞咽入喉间,喉结滚动。
分明有些酸。
令人着迷的酸。
对面的邱泽修脸已经红到脖子根,眼观鼻鼻观心。
如山间雪的赵兄,文章以冷静犀利鞭辟入里著称的赵兄,墨宝以清冽高远世所罕见的赵兄,男女之事实际上竟如此不羁么?
大胆出格,不仅带她女扮男装赴宴,还这般亲密地喂食。
果然,对待心仪的女子,不能碍于世俗,被困住脚步么?
邱泽修想起心中暗藏的女子,默默下定决心。
对此,颜若宁一无所知,她正愉快地热情地剥桔子。
新的一个桔子剥好,她犹豫一瞬,选择了先递给客人。
“邱公子,来吃桔子!”
赵明霁眸底如墨,看向窗外月色。
*
鹿鸣书院依山傍水而建,书院门前一条大道,气派轩阔,车驾亦可上来,书院左侧有饮马池供马车停留。
此刻华灯初上,已有不少马车停留。
颜若宁下了马车,乖乖跟在赵明霁后面,扮成书童模样往里走。
夜幕之下,广轩大门悬的灯光明亮通透,几位身着白衣的年轻学子守在门口,见了他们,笑迎上来寒暄:“赵兄,邱兄。快请进去。”
他们随着人群往里走。
进门一块硕大的奇石,上书“传道授业”四个大字。
绕过巨石,青石板的道路两侧绵延着许多精巧的六角垂绦文绘灯笼,梅兰竹菊,不一而足。一直绵延到远处廊下,又从廊下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流光溢彩,满院生辉,将往日肃穆的书院装点得卓辉雍容。珍贵的兰花随处可见,却又恰到好处,兰香萦绕,满室余香。
“赵兄,颜小姐,我还得去见过先生,先行告辞。”邱泽修作揖道。
颜若宁意外:“你不去游园吗?”
阿霁一直闭目养神,这个小书生方才和她聊了一路,她已经将他纳入熟人的范畴,自发自觉问道。
“我见先生还有事,一会儿在落泉轩与二位相见。”邱泽修解释道,看了看赵明霁又补充道,“我一定会来的!”他来书院晚,那些游艺项目,他还只听同窗提过,说赵明霁样样精通,每回都稳拿第一,将最好的礼品拿走。
“每回他都随意丢给小书童,简直是暴殄天物!那笔!那墨!那么巧的机关!给我不好吗!”他的同窗痛心疾首。
邱泽修迫不及待,今年一定要看到这位天才除了文章笔墨外的惊艳绝伦的天赋。
“我一定很快就会来的!”他言辞切切,再三强调。
赵明霁眸色沉沉,好心劝道:“夫子若有事,你倒也不必急着去游园,不过是些小戏罢了。”
邱泽修坚定摇头:“我一定很快会回来的!”
颜若宁点点头:“好啊!那一会儿见!”
她与邱泽修告辞,一转身,赵明霁已经走开。
她连忙跟上,气喘吁吁抱怨道:“阿霁,你走这么快!”
赵明霁顿了顿,目无表情往前走,脚步却终究慢了下来。
他将她领到落泉轩,瞥了一眼人声鼎沸其乐融融的园内,交代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我去见过老师就来。”
到了书院自然要向夫子报道,何况赵明霁是傅冕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颜若宁自然懂其中的道理,点点头:“你去吧。我等你。”
赵明霁瞥她一眼,转身离去。
其实无须阿霁交代,她也不会乱跑。她是女子,胆子再大,在这俱是男子的书院也有些害怕。若不是跟着阿霁,她也不敢来玩。
她在廊下坐着,无聊地打着哈欠,拿眼睇着园中情形。
忽然,她睫毛眨了眨。
桌上摆了一只木做的小猫,憨态可掬。
那只小猫还会在桌上走过来走过去,还会打滚,还会趴下睡觉。
最重要的是,它还会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