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住她的手腕,微偏头,冷清又不容拒绝般问道:“你不去赴宴?”
院墙角一滴水落在水缸中,发出滴答一声响,激起一片波澜。
檐下的燕子归巢,叽叽喳喳挤作一团。
颜若宁呼吸不由自主屏住,脑中无法思考,睫毛一眨不眨,呆立在风中。
半晌她才回神,慌张地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的鼻尖:“……我?”
燕子叫得越加欢快。
颜若宁眼睛噌地亮起来,揪住赵明霁的衣袖,扬起脸巴巴看着他,俏脸通红:“我可以去吗?你要带我去吗?”
“真的吗?真的吗?”
他眼神躲避了一瞬,轻咳一声,复又冷清下来,微微颔首,脖颈略微僵硬:“他们皆以为我有书童,若你不去,我需颇费口舌,甚是麻烦。”
原来是因为怕麻烦。
她方才一瞬间还以为他是知道她想去,所以特地带她去。
不过颜若宁已经觉得很是欢欣雀跃了。
“那我现在去换衣!”
“怎么办!门口有人!”
“我我我……李婶快帮我拿个梯子!我翻墙过去!”
气氛热烈欢腾,李婶都忍不住笑起来。
赵明霁也低低笑起来。
温热的手掌拉住她的手腕。
“宁宁。”
“别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与宴◎
一顶圆圆的宝盖青布帽将如瀑的青丝皆数藏起,青色的布衣短打掩住玲珑身姿,只有一系腰带,裹住细腰,显得身姿单薄。宽松的裤管自小腿向下用白布缠住,晚风一吹,松松的裤管迎风猎猎,显出又直又长的两条腿。
白皙的小脸上眉毛刻意添粗几分,添了几分英气,依旧眉眼生动,弯眼笑起来仿佛盛了月光。
赵明霁坐在车厢内,透过轩窗静静睇她一蹦三跳走来。
小巷中月色温柔如水。
“少爷。”她说起书童的台词,眼神却大胆又逾越。
赵明霁轻哼一声,待她坐稳,曲起指叩了叩车壁,示意车夫出发。
他平日往来多是骑马,驾车只为带颜若宁。今日书生邱泽修想借他的便去赴宴,他便叫了个车夫来。毕竟当车夫这种事,他也不是乐在其中。
鹿鸣书院在西边,出了城五里地外鹿鸣山脚便是。
槐南巷靠近城西,去鹿鸣书院驰马不过一刻,马车慢些,两刻也便可抵达。这也是为何赵明霁会在槐南巷安置宅院的缘故。
此刻天色褪去霞光,变成宝石一样的郁蓝,将晚未晚,长庚星早早地挂在天际,弯月也云雾半遮地露出透明的轮廓。
马车轻松驰骋在原野间,晚风轻抚,纱幔飘扬,宽阔的官道两旁,绿野荷塘间,蛙声一片。
赵明霁在闭目养神,颜若宁已经知道坐在对面的小书生是下午问赵明霁问题的那一位,叫邱泽修,也是住在槐南巷,自然也知道她是颜家女儿。
“那你今日可不要拆穿我!”她紧张兮兮请求道。
邱泽修害羞,一时脸涨得通红:“自然不会!”
颜若宁吁了口气,放下心来,心生亲切之意,对他搭起话来:“你住在槐南巷哪一家?也是巷子里长大的么?”
“小生刚搬来不久。”邱泽修红着脸,看了看赵明霁,“是听说赵兄也住在槐南巷,所以特地搬来此处。”
颜若宁颇有些意外:“你为了阿霁搬来这里?”
邱泽修郑重点头:“正是!赵兄是吾辈楷模,才高八斗,举世无双。小生敬佩不已。”
“阿霁自然是很厉害的!”有人夸阿霁,颜若宁便很是欢喜。
她顿时对这个害羞的小书生生出亲切之心。
“你从前是宿在书院吗?你的家乡在哪里?”
“小生家乡在乾郡。”
“哦……乾郡是在哪儿?好玩么?你出来求学会想家么?”
……
赵明霁闭着眼,耳边全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吵闹地有些烦躁,令他心绪不定。
她怎么对谁都能如此热情?
初见面的小书生,打听家乡做什么!
他复又勾勾唇,闭着的眼底满是冷色。
是,她本就是对谁都一样热情。
对他……其实也并没有不一样。
当初她闯进他家拉他出去玩时,他也是这样一个书生。
她也是一样的热情。
他忽然倦怠地想揉捏太阳穴。
“怎么了?是头疼吗?”关切的声音响在耳畔,呵气如兰。
颜若宁担忧地看着赵明霁。
他睁开眼,眼眸好似黑曜石,直直望向她的眼底。
那双眼清澈、干净,他却看不穿。
他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想直直白白地问她,青梅竹马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青梅竹马所以是他,还是因为他,才变成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