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俞安闻言,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心里闷得慌,而且出离地有些恼火。
于是他不由分说地把卞修拉起来,还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严彭:“卞大人且回,离赵天明离京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慢慢来。”
卞修不再说什么,他已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能办的也办了,结果如何,他决定不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阵秋风吹过,他觉出了从未有过的冷与痛。
他走后,两个人在不断透风的屋里待了许久。
末了方俞安开口:“你打算如何办?”
“赵天明这些年看起来不偏不倚,想不到这次竟然要找投名状了。”严彭轻笑一声,“他是一定不缺钱的,既然把户部的人都逼到咱们这边了,那就是想在方晏清那边立一大功了。”
方俞安没言声,静静地听着他说。
“既然如此,那他肯定不是一日之功。”严彭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那么之前他在做甚?真的是一直中立了?他该不会那么傻……恐怕两边都帮过,这时候才做决断。”
严彭的思维并不是那么跳脱,他现在还不太敢想象,内阁首辅与锦衣卫头子勾结的场景与后果。
“那么这些年他手里肯定不干净。”严彭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猛地站起来,“我想法子去查查,弄得动静大一些,就算陛下让他去,北原或者燕云也不会同意的。只是有些冒险,可别无选择了……殿下看呢?”
方俞安还是不言声,不知道是不是这屋里光线太过昏暗,严彭总觉得他的脸色格外阴沉。
“殿下?殿下?”
方俞安终于幽幽地抬起头:“你还真打算办?”
严彭有些疑惑:“那,那否则呢?”
“还否则?”方俞安直接被气笑了,“听卞修的意思,好像这世间除了你严玉声之外没有别人能管得了这闲事似的!”
严彭一愣,不明白他这么大的火气从何而来。
严格来讲,方俞安不会轻易表现出愤怒,他太过内敛,又太过疏离,好像这人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多瞧上两眼。
其实相处时间久了,严彭也慢慢晓得,他并不是不想和这世间有些联系,只是不敢。
方俞安不是什么脱俗出尘的仙君,他只是个畏缩又冷眼旁观的人。
所以这样大的情绪的出露,严彭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严彭洞察人心的功夫了得,但他此时仍在一无所知地自毁招牌:“这如何是闲事呢,若是平日里他们贪一贪也就罢了,我们没法子。可现在不说内忧外患也是……”
方俞安摆摆手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还能不晓得现在是甚时候?前些年还好一些,可现在,连京郊都有无人收拾的饿殍……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你……”
严彭有些迷茫:“我,我怎么了?”
“你不晓得,这件事你一旦出头,那方晏清一定会追着你不放!本来御史这位置就容不得错,你不怕这一下就把你毁了么?!”
方俞安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一句几乎带着轻微的回音。
然而严彭却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谁告诉殿下,我一定要出头,才能阻止赵天明到北原去?”严彭按着方俞安的肩膀,把他按回了座位上,“此次错在他们,我有的是法子。”
方俞安不傻:“难道他们查不出来是你?”
“既然早晚有一天会查出来的,那任他查去好了。”严彭一笑,竟然有了些天真无邪的意味,“殿下,在下早就说过,既然你选择了这一条路,那么迟早有一天会与他们正面对抗。”
“我晓得,只是……”方俞安的话戛然而止,他停顿片刻才继续道,“只是我怕你因此……”
“殿下,无论做甚,都会要付出代价的。”严彭笑容不变,明明是个如此沉重的话题,却被他说得好像闲聊一般,“这次不是我扶助殿下,是殿下帮我,好不好?”
方俞安刚想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哄小孩呢?”
“殿下比我还小一岁,不是小孩么?”
北原的风实在是太大了,这还才是秋天,站在制高点上,狂风就能把人掀个跟头。
齐汝钧蹲在背风之处,嘴里不正经地叼着根枯草,像是个逃出行伍的征人一样。副将在边关城墙上张望了一圈,总算发现了他:“大帅!”
齐汝钧连眼皮都不抬,只是久久凝望着远处连绵的山。
“大帅,朝廷的折子回来了,还有五殿下给您的私信。”
齐汝钧一把接过:“你看看,能不能找出北寒关破了,燕云就守不住的缘故?”
副将撇撇嘴:“您都说多少回了,北寒关后面多山,但没有狭窄山路,伏击就被人瞧见了。还有一个,那后面补给送不进来,将士们打着打着就磨不过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