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方俞安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有些希望,就算是话本里,也总该要有严彭的身影。最好是他们二人并肩作战,历尽波折,最后收缴贪官,平定灾情的。
啧,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效承把两个人放走时,已经过了晌午了。
“你不是伶牙俐齿么?怎么这下没话了?”马上要出宫门,方俞安才敢讲话,“多好的机会啊,你竟然……”
“陛下忽略的不是在下,”严彭道,“是那位陈达,陈大人。”
这名字太久没提,方俞安愣了片刻才想起来。
是了,两个人同为监治水患的官员,赏一个冷落一个不太像话。
虽然对于皇子可以这么办,但朝中官员可不一样,哪一天若是改朝换代,官员又不会像韭菜一样也跟着换一茬。
若是赏赐,那就是一起封赏。但可能是这次赵殊有些过分,方效承想有意敲打敲打方晏清,所以干脆如此,让他晓得收敛。
“殿下平日向来敏锐,怎的如今这一层想不通了?”严彭问道,“怎么,赶路累了?”
“笑话我?”方俞安冷笑一声,“那你今晚上自己想办法吃饭罢,我与小长安可要好好享受去了。”
不行,怎么能轻易被饭食打倒呢!
“殿下殿下!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今晚上做甚好吃的?是八珍鸡还是翡翠鲍鱼?”
“……我现在跑到东海去给你捉鲍鱼么?”
“那八珍鸡也行啊!殿下,湖州东八州县穷乡僻壤的,好吃的就是些野菜拌盐巴,哪有京里来得香啊!”
“……我以前如何没发现你还是个老饕。回去看看罢,有甚就做些能吃的。”
虽然已经回了京里,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湖州安顿下来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才有硬仗要打。
最难解决,也是最先找上门来的便是钱粮问题。虽然方俞安一个子儿都没敢贪,可那么大一笔账如何可能不出差错。
何况户部又是方晏清的得力爪牙,平日没别的能耐,就是找麻烦在行。不过他们不敢去烦方俞安,于是就可着严彭欺负,那几天,严彭一闭上眼睛就是各种各样的账目。
最后严彭实在是疲倦了,直接一本奏折,弹劾户部办事拖沓重复,内部权责不明。桩桩件件,言之凿凿,条分缕析,言简意赅。方俞安又知会了尉广白一声,将这折子放在了“紧要”一堆。
那日方效承勤政的兴头没过,在内阁待了几个时辰,一下给翻了出来。
从此以后严彭的耳根子就清净了。
不过这边才好,戚逢那边便又起了幺蛾子。
毕竟赵殊被押解回来,总不能干放着,后续的审问和定罪还得继续。好在赵殊在沅县也没多久,盘查起来倒是不难,尤其遇上戚逢这种刨根问底的人。
京城的八月天气,有时可比人心还要难懂一些。早晨还艳阳高照,几乎能把人灼化,可这转眼就阴了下来,不大会就下起了大雨。
吉祥才把最后一盆花搬到院子里,豆大的雨滴就再也忍不住似的宣泄开来,像是天破了个窟窿似的。
天阴得厉害,可好在吹散了热气,屋里凉快下来。吉祥点好了灯烛,动作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出甚动静吵着了方俞安。
时间久了,吉祥也看出来了,卧房对于这位王爷来说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他的作息没甚规律可言,已经随性到了一定地步,想起来甚就做甚。
吉祥伸着小短手,试图把他旁边的窗户关上,奈何他个子小,只能碰着个边。
不过很快,窗户被人在外面关上了。
进来的人是常安,他把斗笠挂在一边,雨水像是瀑布一样往下落,顿时湿了一小片地。
他像是知道方俞安还没睡醒,索性直接走到一边的博古架前,开始翻找。
“长安哥哥,你要找甚,我来吧!”
常安看了他一眼:“你识字?”
吉祥自豪地点点头:“王爷教的!”
常安应该是不着急,于是退了两步:“我找先前放到这的湖州卷宗,你给找找?”
吉祥立刻翘起脚,一下拿下来一堆:“都在这了!”
估计是这几天经常有人翻阅,所以他才如此熟悉。常安笑着接过:“这么厉害!那你晓得,我要这东西做甚?”
吉祥挠挠头:“王爷总说,要将贪官绳之以法,那长安哥哥是要去收拾那些王爷办不到的人了。”
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常安有些无奈,不过也确实感慨,这吉祥是个聪明孩子。
……真的是高家随便买来的么?
“行了,你看着点,”常安拿起斗笠,“若是那郡主来了,别吵着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几乎已经看不见对面的人,吉祥拄着腮,看着外面雨幕,莫名想起了冬日的弥天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