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季峰一样愁眉苦脸:“估计是下下策,不得不换了,可见夹带规模之大。你那边如何,有没有什么消息?”
严彭将付正越查出来的一一说了一下,邹季峰听完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而且,刘鹤贩卖考题,证据确凿。如果有需要的话,甚至还能找到目击证人。”严彭把“偷”来的证据放在桌案上,“走的都是明账,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查明白。”
邹季峰一时竟有些怨恨起这师弟的能耐来。
而严彭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道:“就算你找到了其他三个卖家,结果肯定是一样的,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和师父扯上关系。”
考官提前泄露考题,自家侄子也在科举名列中,再找个机会贩卖考题,一举多得。
“刘鹤……”邹季峰清了清嗓子,“咳,刘鹤是如何卖题的?”
“他先自称是租客,在歌月楼租了个屋子,把自己手里有考题的事传出去,当然,是透露给要好的几个人。
然后就简单了,在屋子里装神弄鬼,一百两一份把题卖出去。”
“……有没有证据能证明……”
“没有。”严彭直接打断他,“这题一定是他在师父那里,以某种方式看见的。无非是在书房中无意一瞥,更甚者,他可能还反咬一口,说是师父故意泄题。”
邹季峰另外半截心也凉了。
良久,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连碰都不敢碰,只是指着桌案上那些扎眼的证据:“玉声,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别叫第三人再晓得了!”
严彭一抬眼:“到了如此地步么?”
“否则呢?你去拿着这些东西揭发师父泄题盈利?”邹季峰反问。
“难道师父真的会如此做?”
“自然不会!”
“那有甚不可晓得的,”严彭笑道,“身正者无惧光影交错,真相如何,恐怕不是这刻意为之的证据说了算。”
邹季峰一皱眉:“你要继续往下查?”
严彭没言声,但神情已经应下了。
“怎么,师兄怕了?”
“非是惧怕,只是……”邹季峰犹豫道,“只是此次若是幕后黑手是……”
“管他是谁,”严彭冷笑一声,“难道还真能颠倒黑白了?师兄,你这是关心则乱,你的少年意气哪里去了!”
会试持续了三天,新的考题没再出纰漏,终止钟响的那一刻,莫哲眼尖地瞧见了刘凤枝明显晃了一下,竟是要站不住。
也是,现在陛下指不定如何怒气冲天呢!天威之下,容易连命都丢了。
但方效承其实没动怒,不,准确来说,是他刚刚知道这件事。
会试开始前夕,他就沉迷于一个新的话本,看完了演完了还不够,他又润润笔,闭关去了。
这本来是寻常事,旁人闭关是为修炼,为问道,但这位天底下最不着调的万岁爷,闭关只是为了写话本。
如此看来,他也算是精益求精了。
杨甫森在外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其间把自己流放斩首的情景都想了一遍。几百人的前途和未来啊,就在他们手里握着,万一其中有一个将来出将入相呢!主持科举,说毫无压力那是假的。
可杨甫森盼星星盼月亮地耗了三天,把方效承耗出关时,对方听了他忐忑的表述并未有太多情绪,只是大手一挥:尔等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四个字把杨大人砸晕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空荡荡的宫道上,一时竟然有了辞官致仕的想法。
好在茫然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刘凤枝和莫哲同样是一头雾水。
好在最后莫哲拿主意,先把那几个搜出夹带的带回去仔细审问,正常的阅卷还是要做的,只是两位主考暂时不能擅动。
“师父这一换,究竟哪个考题是真的啊?”邹季峰一个头两个大,“这还是从何查起?”
严彭把刘鹤剩下的考题拿出来:“这个,一定是真的。师兄,现在会试刚刚结束,刘鹤应该还没到家……”
邹季峰咬了咬后槽牙:“走!带人去贡院!”
刘鹤本来已经万事俱备,谁知道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考题临时更换,他方寸大乱,加上平日里确实没什么文采,这次估计是要落榜的。这会正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可刚到门口,却被京兆府的人拦下了。
他一时还没弄清楚,自己卖考题的事被发现,和别人竟然偷进他家里去这两件事哪个更让他震惊,就被囫囵个地带走了。
“这么大阵仗,生怕别人不怀疑他师父啊,”齐家来接考生的几个人站在一边看热闹,“诶,你那天不是去方俞安那看见那个严彭了么?他怎么样?”
另一个人摇摇头:“反正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