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逢不太会说谎,一说谎脸上就通红,而且磕磕绊绊的,一听就听出来了。所以他把脸都憋红了,半晌才来一句:“令妹……过得不是很好。”
严彭微微一愣,然而戚逢第一句话出口后,后面的就顺畅多了:“我去时觉得令妹脸色不是很好,而且他们家里不太想让我打听更多情况。我也没见到令妹的孩子,还有令妹夫。”
“她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有,”戚逢摸出一封信,信封已经皱皱巴巴的了,应该是严彭他小妹弄得,“这是我临走时令妹偷偷塞给我的,要我一定亲手转交给你。”
严彭了解他小妹,是一个刚强女子,绝不轻易求人,看来这次是遇上麻烦了。
现在脱不开身,严彭接过了信封,等这阵子事情了解,必须得到宛县看看了。
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片阴云,遮住了本就不暖和的阳光。
贡院三年一开,本来是十分晦暗潮湿的,但好在去年刚刚开过一次,此时还不算太破旧。
到了该拆考题的时候,刘凤枝和杨甫森一人一把钥匙,打开了匣子,从中取出了封好的考题,禁军殿前指挥使莫哲在一旁目不错珠地看着。
封条完好无损,刘凤枝划开封口,取出了早已写好的考题——若涉大水,其无津涯。
当时刘凤枝写考题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看过了,莫哲一个武人,对于这些经史子集不是很敏感,倒是杨甫森很是吃了一惊。
看上去这是一句写涨水的句子,但背后却是有些讲究,杨甫森当时就直言提醒过,这样过于明显地含沙射影恐怕不妥。
若涉大水,其无津涯,这是《尚书》中的句子,中规中矩。可是如果找到原文就会发现,这是微子与父师少师探讨国家法度时的感慨。
殷商将亡,前路茫茫,墨政泛滥,像是在大水之中找不到渡口一样。
不过最后杨甫森因为不擅长辩论而败下阵来,所有的贡生,接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云里雾里的题目。
大多是的贡生苦思冥想,不时抓耳挠腮,看上去十分痛苦。不过也有一些人看上去喜出望外,那笑容几乎憋不住,提笔便开始打稿。
贡院锁着,外面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题目,所以严彭还在一堆“考题”之中试图分辨真假。
“歌月楼的事有眉目了,”先前的推官付正越像是嗑药了一样,不由分说拉着严彭就走,“我们找到了几个人。”
“只有几个人?”
“没错,那些考题虽然看着很多,但其实真正的卖家只有几个人。其中一个下官刚刚审过,他说自己原本只有一份考题,可有人找到他,让他多卖几份。”
“哦……是谁找到他的?”
“下官无能,没问出来。”
“想必他是收了钱财,问是问不出来了……得慢慢查。”严彭放慢了脚步,“其余的卖家呢?”
“这次总共查出四个人,一个已经审过了,还有两个正在找,最后一个……”
严彭一挑眉:“怎么,是皇亲贵胄么,让你如此扭捏?”
付正越重重点点头。
严彭轻笑一声:“好啊,如今买卖考题的生意都做到这来了……与我说说,是谁家的公子小姐?”
“是……是……”付正越平日里干脆利索,这还是严彭第一次见他如此犹疑,“是……”
“和我师父有关?”
付正越惊讶地看着他:“确实是……是栖梧先生的亲族,是他侄子。”
“侄子?”严彭显然没想到,“哪个侄子?”
“是栖梧先生兄长家的孩子,姓刘名鹤,也是今年的贡生之一……严大人,您,您别着急啊。”
严彭一时心绪如麻,然而很快平静下来:“你确定刘鹤是自愿贩卖考题而非他人胁迫?”
“千真万确。”
“他在哪卖的,歌月楼?”
“没错,他在那里租了一间屋子,但是据老鸨说并没有叫姑娘,每日进出的都是些男子。”付正越道,“一开始老鸨还以为他们是些什么不正经的营生,后来听了个墙角才知道,这是在卖东西。”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刘鹤的家门口。
“带我来这,是要人赃并获啊?不对,刘鹤现在都在贡院里了……”严彭问道,“你是要做甚?”
付正越一脸委屈:“下官见大人对刘鹤如此感兴趣,还以为大人要来此探查呢。”
严彭刚要教训他几句,忽而灵光一闪,另一个想法慢慢地成型。
“大……大人,您来过?”
“笑话,我怎么可能来过。”
“那,那……”
“猜一个……就是它!走,进去搜!”
付正越做贼一样,不对,现在他们就是贼。他畏手畏脚地跟在严彭后面,极力压低声音:“大人,这大白天的,被发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