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效承现在病着,也没心思弄这些个虚的,于是吕炳德便提议,叫方晏淮操持着,走个样子算了。
如今的朝局出现了吊诡的平衡,改制的依然在改制,吕炳德的羽翼基本被拆了个七零八碎,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们。然而使绊子的依然使绊子,有些能被戚逢抓住把柄弹劾下去,可是更多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敢动他们。
于是两边紧张地和平了一阵,算是给足了方晏淮这位赶鸭子上架之“监国”面子。
吕炳德倒没提甚过分的要求,虽然国家余钱不多,但办个走样子的天圣节还是够的。于是朝中倒也无甚异议,方晏淮也就稀里糊涂地批了。
然而,有一件事似乎被一直忽略着,押送叛军回京的队伍,正是在天圣节那一天到京。
似乎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巧合。
商议过具体事宜后,吕炳德罕见地多留了半刻,直到宫门快落锁了才动身要离开。最近白天越来越短,他出门时天已擦黑,然而路过户部的值房却还是看见了烛光。
可惜了,如此的人才,连白家案子都能说翻就翻的,竟然不与自己共事一主。吕炳德摇摇头,命人提着灯笼离开了。
他刚走不过一刻,这值房门前又来了一个人。
严彭正核算着十几年前的账,要是想让白家真正干干净净地翻案,这些事是免不了的。不过目下看来,想要一干二净……希望渺茫。
“可是严大人还在其间?”
严彭一抬头,起身为来者打开门:“是我……仁公公,您如何来了?”
李仁连灯笼都没有,两颊通红,像是着急赶路找来似的:“贵妃娘娘有令,找严大人您去呢。”
严彭的客套话卡在喉咙里,一句也没说出来。
“贵,贵妃娘娘找我去?”严彭有些难以置信,“我说……仁公公,这话可不好假传罢?”
李仁一拍大腿:“诶哟,我的严大人,这可是贵妃娘娘亲口说的,老奴哪敢假传这个啊!严大人快随老奴来罢,再晚些宫门落锁,您就得睡值房了。”
没灾没病的,齐贵妃如何想起来找他了?然而严彭还是收拾了自己,跟着李仁往齐贵妃宫里里走去。
按理说,臣子是不能到这里来的,但有了李仁这大内总管领路,自然是开了方便。就算方效承现在晓得了也不能说甚,何况现在皇上本人还不晓得病做甚样子呢。
一路上李仁一言不发,走得极快,直到把严彭领到了地方才停下脚喘了口气。
后宫的妃嫔召见臣子的先例倒也不是没有,前朝民风本就开放,所以不时会有这样的场景。不过大周并未如何沿袭前朝旧例,上次这等事发生,还是英宗的皇后要撺掇家里人来一起谋反呢。
这宫中并未点烛火,李仁也不说话,严彭只好耐着性子等着。他看着外面逐渐沉下来的夜色,轻叹一声,若是他回去太晚,吉祥和方翊舒这俩孩子,一定立志一宿不睡,也要把他等回去。结果最后一定是一人一本书,双双睡倒在书房。
如此一看,他倒像是个需得顾家的人了。等方俞安再一回来,可不就是一家子了。
他这正美滋滋地窃喜,李仁却早已一额头的汗。
不大会,严彭看见了门外的亮光和脚步声,排场似乎很大,他还以为是方效承来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外面的人见漆黑的宫殿住下了脚,朗声问了一句:“今日贵妃如何歇下得如此早?“
严彭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这声音好像不是方效承的。而且贵妃宫里如何可能一点烛火都不留,难道都无人守夜吗?
外面有宫人回答,贵妃身体不适云云,语气十分谦恭,像是惧怕对方一般。
严彭有些疑惑地看了李仁一眼,然而那位久经沧桑的老人竟然在微微颤抖,借着微弱的光,严彭甚至看清了他脸上大滴的汗珠。
直到外面的人声彻底消失,严彭才回想起来,适才那声音像是方晏淮的!
“娘娘,他们走了,您说的人老奴亦给您带到了。”
严彭一回身,殿内深处亮起一点微弱的烛光,映着齐贵妃的脸:“多谢仁公公了,我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你适才也看见了罢?”
严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同他在讲话:“适才,适才那是方晏淮吗?他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如此……”
齐贵妃走近了些:“先前没察觉出来,他竟有这般狼子野心!这才进宫多少时日,当真是无人管束,开始兴风作浪了!”
严彭轻叹一声,前脚刚收拾了方晏清,本以为总算是有几天舒坦日子,结果又来了这么一位,这是存心不想让大周安生啊!
然而严彭此次却没了先前的谨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一丝焦躁,再也掩盖不住——他娘的,这些个不长眼的祸害,就如此见不得他的俞安回来过几天好日子?非要搅混水!非要一个接一个地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