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管不住了了,不少县都开始各忙各的,还有村子也是。都晓得自己身边是叛军,不过也无甚能耐,劫掠不到他们头上,就井水不犯河水咯。”
烈酒下肚,钟雨眠总算暖和过来:“都已这般了么,那叛军也没几天活头了,你们马上就能回家了……比北原军好太多。”
其中一个士兵垂下头,像是在抹眼泪。钟雨眠轻笑一声,蹬了他一脚:“怎么回事,老子都没想男人呢,你倒先思上乡了?”
士兵连连摆手:“我哥,我哥是北原军里的,在那边都守十四年了……也不晓得他现在……”
不知道是士兵本身就不知道,还是没敢说明白,但钟雨眠听明白了。
“放心,过些天……阿爷就从那边回来了。”钟雨眠安慰道,“定会没事的……行了,你个大老爷们如何也哭哭啼啼的,还要老子来哄你?”
士兵咧了咧嘴,好像还想俏皮几句,然而忽然脸色一变:“有动静!”
钟雨眠一下清醒过来,毫不犹豫地出去个冷风撞了个满怀:“哪?”
“县,县里……是喊杀声!”
钟雨眠一愣,而后突然反应过来,却有有些犹豫。按理说常安在这个时候,应该打不到这边来的……可,这是甚情况?
县里叛军内讧了?
那正好!钟雨眠抄起长枪:“回去叫主力,今日我来做这个急先锋——”
“啊?郡主,这里面情况还……不明呢……”
士兵的后三个字孤零零地散在风里,也不晓得钟雨眠听没听见。
常安咬咬牙,仔细听着脚步声,顺势翻上了城墙,正好遇上巡夜的叛军。他二话不说,直接一手刀敲晕了他,而后又一次快速地隐没在黑夜之中。
风很冷,他肩膀上的伤还没好,若是叛军能养几条狗,那他根本留不到这个时候。看来此县的防线不强,估计早就被商原侯消磨干净了罢。
他吹了声哨子,听着像是风吹过空洞的呜咽,而下面的人立刻会意,利索地攀了上来。常安没再说话,也没打手势,一队人便融进了黑暗,遇上哪个不长眼的叛军就地解决。
官府早灭了灯,常安从墙檐上跳进院子,还是看见了一间屋子亮着烛火。
他收敛了气息,抱着一丝侥幸上了房顶,拆了一块瓦,定睛一看——
果然又叫他失望,早就换做胡人了。
常安轻叹一声,他们到底拖得太久了,送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然而他刚下下去给这胡人一个了断,却听见了些不一样的动静。紧接着屋檐边上好像有更大的响动,他握紧了匕首,同时环顾了一下周围的退路。
然而黑暗之中,这个身影竟然出乎意料的熟悉。
那人攀上了屋檐,显然被常安吓了一跳,然而同时仔细观摩,才慢慢凑近:“小,小长安?”
常安直到城中都开始收拾叛军尸身安抚百姓了才缓过神来,他适才在房顶做甚来着?
好像被一个人给踹下去了,摔了个半死,然后手忙脚乱地拿了一个胡人。
“小长安,你不会不认识我了罢?”钟雨眠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啧,不会是摔傻了罢?”
常安这才正眼看了看她,然而心里却一阵阵地泛酸,连忙眨眨眼:“认识……叫你别来战场,非不听话,你瞧你这手,都,都裂做这般了。”
钟雨眠一皱眉:“如何,看不惯了?”
常安拨浪鼓似的摇摇头,眼里终于有了点迷茫无措:“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
“大男人吞吞吐吐的,老子还没怎么样呢!”钟雨眠一笑,“总算是见着京里禁军的面了,我还以为要和阿爷他们一辈子困在这!”
“别胡说……”常安打断她,“我这不是及时来了么。”
钟雨眠皱了皱眉:“小长安,你如何心不在焉的?”
常安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而实际上眼神依然在乱瞟,好像魂都要被勾走了。钟雨眠也跟着来回看,然而并未有甚发现:“怎么了……”
常安深吸一口气,将她拉到一边:“小郡主,我这边出了点小事,找不到人……你莫要声张,替我顶一会。”
“好,”钟雨眠一点头,“谁寻不到了,能叫你如此牵肠挂肚?诶,诶!”
常安勉强一笑,也不顾冷了,直接坐在了一处墙根底下:“怎么,我不能有牵挂的人了?”
钟雨眠一时语塞,舌头打了结,心里也不晓得到底是个甚滋味。将长枪戳在一边,还特意弯腰啐了他一口:“呸!花心萝卜!”
常安还没反应过来,钟雨眠转身就要走,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诶,别走……行了,你跟这气得河豚似的,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把你如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