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炳德是户部尚书,潘卓是高瑞的好学生,担任户部侍郎,这两个人联手把好好一个户部搅得乌烟瘴气。但实际上,如果不是高瑞的余威还在,单凭他们这一伙人是很难兴风作浪的。
这会又少了一个,方俞安隐约觉得,有甚东西渐渐露出了真面目。
“还有,殿下,在下多嘴嘱咐您一句。”郑必先的声音压得更低,“待会千千万万不能提玉声的事,有人想挑起来也得把话头转开。”
“这我晓得……”
“不不不,”郑必先打断他,看起来有些着急似的,“是甚都不能提,现在赵天明还被不明不白地扣着,说明陛下还没下定决心!”
方俞安心里一动,他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可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再抓不住了。
来上这大朝会的,基本都各怀鬼胎,所以一开始竟然出现了吊诡的平静,谁都没有先挑起话头。
吕炳德看准了戚逢耐不住,于是拿出自己老王八似的性子耗着,准备留个后发制人。
不过这次还不等戚逢找茬,方效承倒先开口问起了先前的事。
戚逢查案子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但现在他已经学聪明了,虽然查得十分透彻,但已经懂得话留一半。
“臣严加审问了行刺之人,他讲有人出了大价钱叫他备好羽箭,到时自有法子将他送进来。”
常安立刻跳出来帮腔:“陛下,此事是臣失职,竟然漏掉了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常大人错了,”戚逢道,“此人非是从正常的路走进来的,而是一条隐蔽至极的小路。臣去亲自查验过,此路荒废多年,可据其人指认,确是此路。”
方俞安莫名打了个冷颤,他似乎……晓得是哪一条路。
糟了,这次可是要被自己人阴了……
“宫里还有此等去处,”方效承思索片刻,“那他又是如何晓得的?”
“回陛下,据招认,雇主与他银钱时,就将此路告知于他,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晓得,自己对宫里了如指掌。”
实际上,只是方俞安自己做贼心虚,大多数人只晓得他儿时在夹缝中过活,一说起谁对宫里了如指掌,除了宫人……便是那位四殿下了。
毕竟世人只能看见他们所认为的。
“哦,口气好大。”方效承轻笑一声,“还了如指掌……朕倒是不晓得了,究竟是何人对朕的宫里有如此的信心!”
“陛下息怒,臣尚未查明全部真相。”
方效承点点头,结果方晏清先不乐意了:“还未全部查明就敢上奏,戚逢,此处可是大朝会,非是你的一言堂!”
“臣只是怕涉及些四殿下这般人物的部分,查不清楚的话,又会引来一阵攀咬。”戚逢连看都不看他,“等臣查实了,四殿下别敢做不敢当就好。”
“戚逢!你倒是先攀咬上本王了!”
“如何能叫攀咬呢,”戚逢一笑,“臣只是尚未查实,又不是甚都查不到。”
此言一出,大殿里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戚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这件事就是与方晏清有关,到底是不是他指使的,似乎一目了然。
方俞安看着逐渐惊慌的方晏清,忽然有种看将死之人的悲悯,像是被狼盯上的最强壮的兔子,还想着拼了命地跑就能幸免于难。
不过越是这样,怕是方效承越不会相信。任何事一旦与党争扯上关系,那么此事的真假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就算最后真相大白,也不会被太过注意,方效承只会看到底是谁在打压谁。
戚逢的话已经非常直白了,是个人都能听懂,然而方效承就是装傻:“户部人呢,与朕说说这上半年的账。”
于是这一殿的人干脆无视了戚逢,自顾自地办起事来。
“回陛下,具体账册在潘侍郎手中,臣怕户部账册造假,所以向来严加保护。”吕炳德走出来,“只是潘侍郎今日不在,待臣稍后详禀。”
往常这一招屡试不爽,过几天方效承没了勤政的心就会忘了,谁晓得今天竟然出了变故。
“哦?没了潘卓,户部便无所依靠了?”方效承一挑眉,“还是说,你们瞒着朕来了一出监守自盗,打算回去再遮掩一番?”
吕炳德一愣,连忙跪下:“臣万万不敢!请陛下息怒,臣这便将户部账册如实报来!”
然而方效承只摆摆手:“谁晓得你真不真的……李仁,拿账。”
虽然国家进出大账只在户部手里有,但内阁里也放着备份的小件以防万一,这便派上用场了。
吕炳德虽然目下无甚作为,但本事还是有的。于是他像个私塾里背先生拎起来背书的学生一般,战战兢兢地讲出了大致的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