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时候出了人牙子的事不是巧合。
“事不宜迟,我后日便动身。”严彭道,“你在京里也小心些,现在不比之前,大意不得。”
黑夜越来越短,钟雨眠还没太睡醒,就被阳光晃了下眼,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昨天,他们在莱县里找了一整天,她觉得已经找遍了所有的酒楼,可就是没有一家姓李的。
其实不算没有收获,但大多数人只能提出一个模糊的印象,这样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良和牧野早就醒了,这会刚吃完饭,在楼下等着她。
“昨天那农人说的是郊外,可是郊外那去处不像是有酒楼的……”钟雨眠不甚斯文地叼着半个馒头,“咱们今天就别逮住酒楼不放了,干脆,都打听打听,万一就找着了呢。”
牧野点点头:“全听郡主安排。”
找人是一个又臭又长的活,就算跑断了腿也不一定会有结果,不过好在莱县并非京里,挨家挨户地找肯定会有结果。
然而这个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你们说李二?”一个上了年纪的铁匠撂下手里的活计,直起身板擦了擦汗,“我好像是有些印象……他们家两个男孩一个闺女,据说早年还丢了一个男孩,现在在这沽酒的。”
听着有戏!钟雨眠眼前一亮:“对对对!应该就是这家人了!那您晓得他们在哪吗?”
铁匠重重叹了口气,下巴往一边的废渣堆一偏,示意他们看过去:“和那些玩意差不多了,一家子人竟然都废做那个样子。”
钟雨眠心里一沉:“甚,甚意思?”
“李二不晓得怎么,沾了赌瘾,先是卖了闺女,又把两个孩子卖给赌场抵债,最后把婆娘都送了人……”铁匠像是想起了甚凄惨的回忆,不住地长吁短叹,“一家人就此散了,谁晓得他这搅屎棍哪里去了!唉!”
李良在一旁默不作声,然而希望却一点一点破灭了。
“如此说,现在没有人晓得他们一家每个人都如何了?”
铁匠点点头:“那时我们挨得近,他们那沽酒的去处就在这!可惜了……说不准那被人牙子弄走的孩子才是寻了一条活路呢!”
结果就是如此,钟雨眠再有能耐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或者直接查出来人卖到了哪。回程路上三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十分压抑。
末了,李良终于开口:“麻烦郡主和牧大人了,我……我回到这里便好,以后就在此处找个营生做,总比在燕云那里强。”
牧野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入行伍么?”
李良猛一抬头:“行,行伍?!”
“对呀!”钟雨眠一拍手,“正好你的年纪不错,可是京里禁军恐怕十分严格罢?”
“不过在下听老大说,郡主的亲兵并非有很严格的要求。”牧野道。
钟雨眠拉下脸来,然而却看不出来她有多不高兴:“你们老大不应该日理万机吗,如何有空管我呢……这样罢,李良,你若愿意呢我便收你为亲兵,不过得从最开始的端茶倒水开始,靠你一步步往上走,如何?”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钟雨眠便带着一个前任锦衣卫和刚收进来的亲兵,在河东府走了痛快。
“老大传了信鸽,督促郡主回京呢。”牧野给鸽子喂了水,“郡主,咱们还是早些动身罢。”
钟雨眠摸着信鸽的小脑袋,歪在客栈的窗边,只是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小长安甚时候回京,说了没有?”
“老大说一时半会回不去,黑水河里的事有些棘手,没准……”牧野读到一半,忽然停住,“郡主……您看,老大要来河东府呢!”
钟雨眠猛一转头,一把抢过信件,果然,是常安那龙飞凤舞的字,写着正在往河东府赶路。
“走,走!李良,收拾行李,咱们去州府!”
他们落脚的县离州府不远,现在动身,没准还能赶上一顿州府里的晚饭。
然而出县门的时候,一辆马车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赶马的人恭敬地朝钟雨眠行了礼:“见过武宁郡主,牧大人,我家先生想同几位说话。”
“你家先生谁啊?”钟雨眠握住了剑柄,什么人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架子如此大,哪里是请人的态度。”
这时,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几个月不见,钟雨眠竟然一下没认出来。直到严彭都走到她马前了,她才瞪大了眼睛:“严玉声?!你,你如何来河东府了?”
“这回在下没有架子了,郡主可以和在下好好谈谈了罢?”
于是这一趟州府到底没去成,钟雨眠又回了先前下榻的客栈,连房间都没变。
“你的伤好了吗就敢走如此远的路,”钟雨眠凑近了打量着,“看着还行……你来这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