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处的皮肉薄,没一会就刮见了骨头。然而牧野并未停手,而是继续用刀刮着骨头,那动静简直比惨叫声还刺耳。
钟雨眠牙酸似的啧啧嘴:“这,这甚法子啊!你想出来的吗?”
常安立刻否认:“才不是呢!我哪里有此等绝妙主意,法子都是老人们传下来的,除了一心想死的,屡试不爽……行了牧野,先收起来。”
牧野立刻停手,宝贝兮兮地擦净了刀。
“如何,很疼罢?”常安贴心地替他擦净了额角的冷汗,“若是不想再来一次,就痛快招了。”
然而他的意志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即使折腾了一通依然闭口不谈。
于是常安把他扔在一边,站到了另外几个人面前。
“就那个,”常安指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畏畏缩缩的少年,“看着好欺负,问问他没准有用呢。”
牧野拎起少年的领子,拿掉了他嘴里的破布。
“跟哥哥说说啊,你们张老板让你们拿着银子跑到这来乱花,是为了甚。还有,他这银子到底都是哪来的。”常安又将问题重复了一次,“你跟哥哥讲明白,哥哥让你回家。”
常安只是随口一说,然而少年的神情似乎有了变化:“真的,真的可以回家?”
哟呵,难不成还是人牙子给倒腾过来的?常安心里一动,他觉得自己的承诺在审人的时候还没有道边的小玩意值钱:“没错,就算找不到了也没关系,哥哥都能给你找着。”
少年艰难地抿了抿嘴,又转头去看一边的人,终于垂着头小声道:“张先生,叫我们把这银子押做干净的,这样……这样花着舒心。”
果然。常安轻笑一声,接着问:“那他每次如何给你们银子?”
“派人来给,我,我只见过他一次……他到燕云府里到处找人,来赌场押注,输了也没关系,反正也不算我们的……”
“然后呢,把银子全押出去,赢回来的你自己留多少?”
“就,就一点……我不敢多留的。”
“那你晓不晓得,他这银子都是哪来的?”
少年轻轻摇摇头,又有些畏缩地抬头看着常安,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颤抖:“你说的,可以让我回家……”
常安一句放屁还没说出口,钟雨眠便接话:“你自己晓得是哪里人么?”
“是,是河东府莱县李家村。”
如此熟练,这是默念了多久啊……钟雨眠叹了口气,转向常安道:“你们锦衣卫……不对,锦衣卫没了。你,你小长安神通广大,给一个人送回去不是甚难事罢?”
然而令常安自己都很惊讶的是,他并没有觉得麻烦,反而真的思考起了方法:“你叫甚?”
“李良。”
“你们两个,先带他回燕云,”常安道,“给他收拾收拾。等我带人把别处也清理干净之后,回京时候给他带到河东府去。”
转眼就到了上巳节。
上巳虽然赶不上除夕上元那么热闹,但也算是春日的开始,万物复苏,朝气蓬勃的。因此大周历代选在这一天祭祀天地,民间催事春耕,以示天地万物的起始。
所以这一天一大早,方俞安便跑进宫里去了。
本来要在京郊的祭祀,因为方效承实在不想到处走,所以很是敷衍地在宫里搭了高台,意思意思就得了,还省钱。当然,这最后一点是杨甫森极力要求的。
大小官员都得陪着,不过也不是谁都能陪的,比如邹季峰就一定会去。至于戚逢……他不去确实不合礼法,但也不会有人在意。
这会大多数人都进宫去了,离宫门进的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戚逢有点打怵,毕竟此事可不能让杨甫森晓得,这老头脾气上来容易大义灭亲。
于是他鬼鬼祟祟地从角门摸了进去,但里面的人似乎早有准备,吉祥已经等在这了。
“时间还早,你也不用着急。”这几个月严彭不是躺着就是靠着,连头发都少有束起来的时候,此时忽然收拾干净了,竟然陌生起来,“你的手没事了?”
严彭把手上的纱布拆下来放在一边:“当然是有事的,不过今天……便全当好了。”
戚逢点点头:“那你小心些,走罢。”
刑部狱空无一人,然而戚逢还是心虚的签了门籍,就当今天自己闲着没事来过一次。
“在这,”戚逢摸出钥匙,打开了牢门,“你与他问罢,我在外面等你。”
严彭躬了躬身:“多谢山秋了。”
依法度,严彭现在与平民别无二致,本不该出现在这,可依戚逢看,迟早都要有这么一天的。
唉,看来除非做到杨甫森那般不近人情,恐怕无人能避开这“徇私枉法”的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