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赵天明气得够呛,但高瑞还是不由自主地佩服起这个人来——竟然,一点做亏心事的感觉都没有?
难道锦衣卫还真能把人都活活磨得没有心了?
“倒也没有传闻如此神,”常安看上去有些醉了,但好在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心肠硬了些罢了。你也是杀过人的,那之前甚感觉,之后甚感觉?都是一样的。”
钟雨眠烈酒下肚,看起来丝毫没有负担,像喝水似的:“那不一样,我那是保家卫国。”
常安闻言便笑:“我也是啊!杀人嘛,总不是甚好事,有时就得找个过得去的借口,用来蒙蔽一下自己,不至于疯。”
烈酒到底是烈酒,钟雨眠歪着脑子想了半天,也没有甚结论:“罢了,谈这些做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郡主好魄力,先干为敬。”
“年节下的,你跟我在外面混酒,像话么?”
“这话该我问你罢?”常安失笑,“你像话吗?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然后两个人就掐起来了。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甚至可谓是转瞬即逝的。
正月初四,甚至还没破五,赵天明便疯狗似的抓了一堆人,而后轻描淡写地上书方效承,只是正常的搜捕白家余孽而已。
高瑞那里是不敢上书火上浇油了,于是方效承只能去问邹季峰。
说是问,他并未认真,只是确定一下,赵天明是否在大年节的,搅得百姓不得安宁。
可京里平静如水,邹季峰也不可能瞎说,于是方效承当晚就把此事抛之脑后了。
赵天明的人训练有素,没惊动甚,就把他想要的人抓了回来。
镇抚司那种血气极重的地方,就是进去走一遭,也觉得浑身上下哆嗦。因此赵天明不用费多少功夫,就能撬开他们的嘴。
其实他拿住的噱头是一件非常小的事,只是湖州的账册差异,可对于他来说,借口是甚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把他想查的人牵扯进来。
于是大年初四下午,严彭就接到了户部中邪似的通碟,要他核实不少东西。
是赵天明的人亲自来通知的。
“天冷,几位要不进来坐坐?”
陈博有些诧异,他见过这个人,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事务紧急,还请你快些。”
严彭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披风:“镇抚司那么冷,我若染个风寒怎么办,还是谨慎些好。”
陈博脱口而出:“不会让你……啧,我们是去户部而已,你……”
“不必讲了,”严彭轻笑,还回身细致地把门锁了,“我如此配合,你们不是也省心么?”
陈博忽然想起湖州的事来,他似乎一直是这样胸有成竹,好像无论发生甚都在预料之中一样。
“既然你晓得了,那我们也不费口舌了。请。”
镇抚司并不是甚好去处,尤其冬日里,此处更加阴冷,总像是要扒开人的骨头缝。
赵天明一看见严彭就笑开了:“诶哟,严大人,咱是来对账的,又不用跋涉,您捂如此周全,是怕我等护不住您吗?”
严彭也跟着笑起来:“我是怕镇抚司的囚室太冷,指挥使还没问话呢,我先冻死了。”
“好厉害一张嘴,”赵天明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请。既然请您到这,肯定不会让您那么痛快就死了,这以后我镇抚司的招牌还如何打出去吓唬人啊?”
“原来指挥使还晓得自己只会唬人。”
赵天明的笑容冷了下来,严彭比他想象的要难多付。也是,毕竟一个和白家有牵扯的人,能好摆弄到哪去。
“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赵天明道,“我们在查湖州账册时,顺带查出了些旁的。想不到,你深藏不露,竟然还是岭南帮的龙头。”
“过奖了,”严彭摸了摸旁边的茶壶,“茶都凉了,指挥使忙于公务,难道您手下也不清楚?岭南帮已是强弩之末,摆弄他们还是简单了。”
“不对罢?我如何听说,你是有白家的信物,才得以踏入门槛的?”
严彭一摊手:“您找着了么?”
赵天明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底牌:“你如何晓得我没找到呢?”
“好罢,还是您技高一筹。”严彭涮了涮茶杯,又嫌弃似的呷了一口,“味道有些次啊……然后呢?您要以谋反论处了?”
赵天明皱起眉:“你如此着急死?”
严彭一脸无辜:“连指挥使都认定我是谋反之人,我难道还有申辩的余地么?与其做无谓的挣扎,倒不如痛快了事。您说呢?”
赵天明一笑:“命可就只有一条,没了就是没了,你别指望自己能化作厉鬼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