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婷是认识严彭的,然而寒刀贴在脖颈上,只好眼泪汪汪地一动不敢动。可刺鼻的血腥味毫不客气地往鼻腔里钻,她从来没见过这场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是没想过,你竟然也会杀人,”张知节的声音有些含混,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手还在发抖,“还杀得如此利索……”
张知节带了四个人,现在就剩他一个了。若不是他手里还攥着莫婷,这会恐怕也得躺地上了。
“你奉个屁文将军之命。”严彭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文远看得是胡人之察布尔那块地,能和你这奸商有勾结?”
“难道不是你害的!”张知节手一抖,莫婷的脖子上立刻留下一道血迹,“对,我就是勾结胡人,给他们当狗。但你以为是谁害的?嗯?!”
严彭却噗嗤一笑:“唔……原来是你依附了孟铎这一边,还有那个小王子,叫甚来着?”
胡人也是人,德利厥部历史悠久,也慢慢发展出了和大周类似的党争。
这东西没法禁绝,有欲望,有利益,一定会有派别和争斗。连这些每日唱歌牧马,看似逍遥放肆的胡人也不能免俗。
自己家里的队伍还没站明白,倒着急跑到别人家去搅混水了。
“你知道得不少,不过你就这么打算和我在这耗着?”张知节狞笑道,“过不了一刻,这群胡人就会把火铳对准城下那些人,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也一样!”
“北寒关下死无葬身之地的人还少了?”严彭轻笑一声,然而笑容很快敛去,“如果你聪明一点,就该把阿婷放开……否则无论是我还是小妹,都容易找你拼命。”
张知节大笑:“你妹妹?哈哈哈……现在早该吓死了!”
那就是还活着,只是不晓得在何处。严彭的心放下了一些,不过现下要紧的事却极为棘手。
他刚才说得一点不错,若是莫婷有些甚出入,严昕第一个找他来算账。
只是瞬息之间,严彭就做了决定。
他缓步往后退,然后攀上了上底板的梯子,竟然是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张知节之前是个文人,跟着别人经商后也没干过杀人放火的行当,一时有些摸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等他听到头顶有声响时已经晚了。
黑灯瞎火的,严彭从天而降也没看准,一匕首扎进了张知节的左眼。而后他立刻把莫婷的头揽进自己怀里隔绝了呛鼻子的血腥气。
张知节惨叫一声,顿时倒地不起,痛苦地捂着满是鲜血的脸。
莫婷死死攥着严彭的衣服,连害怕都顾不上了,只是恨不能缩成一团,钻进他衣袖里。
之前还可以同归于尽,现在带着莫婷,这条路就彻底被堵死了。严彭轻叹一声,砰一下关上了底板:“阿婷,你没事罢?你娘呢?”
莫婷有些迟钝似的摇摇头:“阿娘,阿娘没和我在一起……”
那就只剩一个地方。严彭轻叹一声,指着一条幽深得漆黑一片的甬道问:“这条路,走到尽头,去找你阿娘。怕不怕?”
莫婷看了一眼那好像要吃人似的甬道,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她自投罗网一般。然而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摇摇头:“不怕。”
如果那里只有严昕一个人,那倒不算麻烦,可如果还有张知节的人守在那……严彭咬着后槽牙,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拿自己妹妹和外甥女的命去赌,他还是真长出息了。若是爹娘和阿爷泉下有知,估计都得想把他也一起带走。
在胡人逐渐招架不住时,文远才发现火铳还没运到。
然而他并不晓得,北寒关快被蛀得外焦里嫩了,还以为自己稳坐钓鱼台,这齐汝钧亲手修缮的关隘固若金汤呢。
不过好在,这群胡人并非只靠他一个汉人来守卫此处。孟铎……柯蒙多才是真正的握权之人,否则胡人还真做了汉人的附庸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聪明而有策略的胡人,还是在存放火铳之处犯了难。
“我念在你曾经对我发过善心的份上,留你一条命,就算是还清了。”柯蒙多的语速快了些,应该是急得,“你把火折子放下!”
严彭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和他身后剑拔弩张的胡人,忽然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哈哈哈……想不到啊,我也有能让如此多的人为我担惊受怕的一天。”
柯蒙多快没耐心了:“这些东西一旦着了,那整个北寒关都得被炸上天!你还不到二十岁,没必要这样自毁前程!”
“真的?”严彭一挑眉,“那我更想试试了,看看是不是真的会把北寒关掀开。”
柯蒙多一边跟他掰扯,一边给身后的人打手势,环境漆黑,若是不能一击毙命,那恐怕就真得给这下面的尸骨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