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天明颠颠儿地跑了,然而方晏清到底更了解圣心一些,他总觉得,方效承那一通话,好像是在敷衍小孩似的。
怎么,是要大事化小?
怎么可能呢?方晏清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晓得那血书上到底写了甚,才能让皇上的态度猛然转变。
“老四辛苦了,”方效承道,“且先回府歇着罢,朕和俞安单独聊聊。”
京里千钧一发,血溅三尺,北原也好不到哪去。
“今天晚上我们可就没饭吃了。”齐汝钧搓着手,看着天边逐渐压上来的乌云,“诶,你说的到底管不管用?”
“若是不管用,大帅也不会听我的。”
齐汝钧要打的县城其实是两个,离得不远,所以打算一起收了。
夜幕降临,雪原显得更加死寂。
文远再次领兵,然而身后再不是整齐划一的大周北原军,而是各异的胡人。
他晓得严彭逃的方向,而科尔泽和科覃两地又一直没有动静,于是他笃定,北原军地残兵败将一定都藏在着。
今夜没有月亮,天黑得很快,几乎是饥不择食地啃食着白昼。北风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和着雪粒刮在脸上,让人不得不眯着眼睛。
不过文远发现,城墙上好像有甚东西倒下了,而又重新换了一个。
文远揉揉眼睛,如果他没记错,那么一定是齐汝钧的帅旗!
还活着!那今天就一并了结罢!
文远一声令下,胡人军队立刻开始攻击科尔泽。
可怜了科尔泽里的胡人,刚被不知道是谁射断了旗杆,就收到了一波箭雨。不明就里的胡人以为汉军终于攻城了,连忙组织反击。
而另一边,齐汝钧已经打下了守备薄弱的科覃。
“这群蛮子,连工事都不会修。”齐汝钧拎着还带血的刀,走上了城墙,“幸好那时候我们没银子,否则又该像北寒关似的便宜胡人了。来你瞧严……诶?人呢?”
副将也手足无措:“刚才还在这呢。”
齐汝钧心里咯噔一声,刚才兵荒马乱的,他不会转手把人给弄丢了罢!
他与副将惊惶地对视一眼,紧接着向两个不同方向跑去,目光四下找着一个人。
严彭并没有丢,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他只是在关押战俘的地方。
然而不知道是天太冷的缘故,还是他早就扯下了那张书生的面皮,炽热的火焰丝毫没让他惨白的脸色和缓,反而从那守城胡人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一只鬼来索命。
“大周轻易不斩杀俘虏,但不是没有例外。”严彭嘴里是不算太流利的胡人的语言,“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把科覃翻一遍,所以你最好痛快点,兵符在哪。”
胡人当然听懂了,但还是装傻充愣。
片刻后,被冻麻的知觉忽然一痛,他就着这别扭的姿势扭头去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汩汩地流血。
那文人一眨眼就成了修罗,毫不在意地抹去脸上的血迹:“快点,我要没耐心了。”
胡人脱口而出一串不是很好听的话,反正严彭也听不懂,眼看着又要手起刀落。
“在帐底我们埋在帐底了!大巫说这是你们特别重要的东西最好一辈子也别叫你们找出来!”
严彭满意地放下刀,拿起一边的白布,仔细地替他缠好手上的伤口:“这不是会说官话么,你瞧瞧,早这样多好。”
于是齐汝钧就看见了自己一堆兵,在中军帐那里,像是挖坟坑似的找着什么东西。
“科尔泽那边如何了?”严彭问。
“不如何,不过我猜文远马上就要识破了。”齐汝钧有点着急,“你这是做甚呢?”
“找到了!”一个满脸灰泥的士兵跑过来,“兵符!”
齐汝钧一愣,随后一把拿过:“诶哟!这可是个宝贝东西啊!不过咱们目下用不着,你这么着急找它做甚?”
“给文远送去。”严彭道,“然后说,驻地内齐大帅不晓得文将军身份,立刻停止进攻。请文将军进入驻地共商破贼之策。”
齐汝钧:“……你这是,要挑拨离间啊。”
“不够,”严彭摇摇头,“科尔泽里有没有你们的人?”
齐汝钧沉默片刻,正色道:“有几个夜不收。”
夜不收这三个字一出,顿时使一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当年太祖皇帝修缮北寒关后,立下北原军,以防胡人侵扰百姓。而北原军中,就有一个小兵种,名叫夜不收。
夜不收兵,白不肆行。他们是专门负责进入胡人内部打探消息,必要时里应外合的。
然而胡人又不都是傻子,所以进了夜不收的人,活下来的机会非常渺茫。
之前白家军每次打退胡人,都试图寻找夜不收的尸骨,以求安葬。然而没有几具是完整的,多数靠腰牌辨认,剜眼,凿骨,剖开胸腹,拿出内脏喂给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