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彭冷笑一声:“真的么?要不要我把你父母现下如何讲给你听?”
文远僵住了,良久才清了清嗓子:“你,你到底是谁……”
“你主子有眼无珠,把人关到我的地盘上,我总不能坐视不管。”严彭的声音很轻,却莫名多了些狠戾的味道,仿佛那张温润君子的面具想撕就撕似的.
文远一把揪起他的领子:“你他娘的无耻!”
严彭没答话,算是默认了无耻这个评价。
“现在你回不到中原,所以你只能赌,我说的是真的。”严彭耐心地一根一根掰开他攥着自己的手指,“而且你主子,肯定会很高兴见到我的。”
文远像是还要骂他两句,然而一边的胡人大巫却忽然起身,弯刀一抽便打开了一支箭。
文远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拎起严彭当挡箭牌,然而对方反应比他更快,安排好了似的一刀划过他的脖颈,险些人头落地。
紧接着,羽箭竟然从四面八方飞射过来,大巫拎着还在发愣的文远就地扑倒。等一阵箭雨过后他们再抬起头,严彭早就不知所踪了。
看着阵仗很大,但其实,只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弓,带着严彭玩命似的跑。
“行了行了行了……”那人爬上一个小山丘,翻到了阳光一面,“歇会……诶,那个什么来着,你没事罢?”
严彭累得不轻,好一会才开口:“多谢齐大帅了……”
齐汝钧不躺着了,一下起身:“你认得我?”
严彭摇摇头:“虽然……从未与大帅谋面,但仰慕已久……不难猜。”
“行了,甭捧我臭脚。”齐汝钧一摆手,“那封信是你写的罢?我小表弟怎么可能有那么宽的路子!”
严彭点点头,承认了:“多有隐瞒,望大帅宽宏大量。对了,那些人估计马上要到北寒关了,大帅不准备准备?”
齐汝钧眯起眼睛:“你晓得我要做甚?”
“难道大帅不打算夺回北寒关?”
齐汝钧撇撇嘴,忽然觉得这人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方俞安几次三番来信,说的都是严彭如花……不是,温和有礼,非常可靠。
这怎么……跟那谁钟雨眠蕙质兰心似的?
见对方早就把他摸透了,齐汝钧也不和他客气,直截了当:“你会不会领兵?”
啊?严彭一时没想到他是这么个路数,竟然语塞片刻才回答:“大帅,您看我这文人,给您当小卒够不够格?”
齐汝钧拉起他,继续向南走,在雪原的尽头,严彭似乎隐隐绰绰地看到了一座县城。
“那你来此做甚?”齐汝钧在雪里扒拉了一通,找出了藏着的箭,“不能领兵,不能打仗,又不能杀了充饥。”
严彭很无奈:“您看我有一点自己想来的意思么?”
齐汝钧了然,原来还是个方效承硬塞来的苦劳力。可仔细一想又不对,既然来得不情不愿,为甚还准备得如此充分。
不过他并没有揭穿,现下正需要人手,胡人还在北寒关蓄窝呢,他不能先窝里斗起来。
说不准人家来北原别有目的,到时候顺手还能帮上他们一把,方俞安看上的人总归不会错。
于是齐汝钧就怀着对他小表弟的盲目自信,带着严彭到了他们临时拼凑起来的驻地。
严彭之前晓得齐汝钧行军不讲规矩,也知道他靠奇谋取胜,谁知道……越是奇怪冒险的谋略,越需要超越常人的胆识。
“上面……上面是胡人在驻守?”
“对啊。”
“然后你们就在城下驻军?!”
齐汝钧一笑,揽上他的肩膀:“我们这叫围困胡人……还有,你适才可犯了忌讳了,我就不挑你甚。奇了怪了,你一个京官还有这种错误。”
营地里的将士看着不像缺粮缺水,好得很,个个都十分精神。然而严彭却发现了一些不对,低声问道:“大帅,你们的粮草还够几天?”
齐汝钧想都不想:“一个月。”
严彭冷笑一声:“若是还有一个月粮草,那每个人身上最少得带个粮包,驻地也得有个粮仓。大帅,你哄鬼呢!”
齐汝钧有些诧异,随后以更低的声音回答:“我告诉你,现在这事只有我一个人晓得,粮草只够两天。我骗他们辎重在路上,要是今天打不下来科尔泽县,北寒关就真的易手了!”
严彭眨眨眼:“你没骗他们,辎重确实在路上,只是不一定能找到你们。”
齐汝钧那一瞬间,眼睛里几乎有火光闪过。
“那,那你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他们!”
严彭指了指科尔泽:“打下来。”
方俞安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忽然打了个喷嚏,他莫名觉得,可能是齐汝钧又骂他了。
不过他实在是没有这个闲心去管北原,他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