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雁洄才是这样的,真实,而又无数次陷入背离。
阿戊有点难受,像是呼吸不过来,他半撑起身子,想放松胸腔。
不料想吵到雁洄,她翻了身,又靠过来,抬手摸到阿戊手臂,顺着往上。
黑暗里,阿戊看得很清楚,她还闭着眼,像是无意识的行为。
她的手一直在抬高,阿戊忙矮低身子,她摸到他的脸停留了一会。
雁洄手落下去的那刻,阿戊握住了,他侧躺下,让她的手心贴在自己侧脸。
暖暖的,很好。
“阿戊,你还好吗?”雁洄闭着眼说话,又摸了摸那张有弹性的脸。
阿戊身体一僵,随后觉得她不在意,那他也没必要扭捏。
“我没事。”
“我睡了多久,就天黑了呀……”
“没多久,我拉了窗帘而已。你再睡会,我听着外面动静。”
“不睡了。”
从她看向自己,阿戊就感受到了,她淡淡的目光里,那些沉溺的东西。
“雁洄。”
“嗯?”她带着鼻音地应了声,身体再靠近过来。
视觉不确定时,人对声音的捕捉,更倾向于实质的触碰。
他们之间,仅仅隔着一道薄薄的距离,气息都能彼此侵犯。
阿戊将雁洄的手裹进掌心里,目光穿透黑暗,将她轻轻地看着。
“小的时候,族老教我狩猎制陷阱,说要想以弱搏强,获得更多的食物,就得谋划周全,势必要狠要杀个透。而族里一位老阿公却跟我说,念书识字是为立身,人又以善立本,求知得贤祀天地。很矛盾,是吗?”
“嗯。”
“我真正到成年,才挣脱这种束缚,因为人们处在的局势里,任何都不是绝对的对立。就像孰真孰假,非善非恶,这样两面的言论。”
阿戊低低的嗓音诉说着,雁洄听着。
他的手紧了紧,雁洄湿润的体温让他生出自己也在活着的错觉。
“雁洄,我也在走你要走的路,所以别怕,就随你的心。”
雁洄反应了很久,她在回忆,回忆到十三年前为止,那时候她的世界还站在她这边。她想起阿巴,阿巴予她食物和爱,跟她说,一草一木一滴水的美好。
所以当筑立的,又亲自毁去,所以她才陷进无尽的否定。
抽回自己的手,雁洄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像被羊水裹覆着的那样安心的姿势。
许久。
阿戊听到了隐忍的啜泣声,也听到了一个人挣扎的过程。
*
晚上的时候,小旅馆热闹起来。
瘦猴男守在门口,收钱发房号。
雁洄去借电话,打给高访,让他重新约时间。
高访虽奇怪,也没问太多,赔着笑又说请吃饭的,终于约到明天一早的探视。
雁洄说:“谢谢你,高访。”
电话那头的高访愣了几秒,嘿嘿地笑,“你这人,搞的哪出?”
“你妈妈好些了吗?”
“……好些了。”
“嗯,得空我去看看她。”
……
挂电话,雁洄收到几道打量的目光。没有恶意,纯属好奇她保守土气的穿着,和这鸳鸯露水的地儿,不太衬。
形形色色的男女,充满欲望的调笑,让雁洄感到不适,她抱臂微佝着背,低头走出旅馆。
城里不比乡镇拘守,夜生活也多姿。
雁洄到夜市摊买了两套平常的衣裳,然后打包快餐,赶回旅馆。
她定的房间在长廊倒数第二间,路过的门里,多少都能听到笑声和喘声。
开门。
阿戊坐在床边,第一时间看过来,雁洄走过去,衣服给到他手上。
“去洗澡,顺便清洗伤口,看看愈合情况。”
接了衣服,阿戊走去卫生间,雁洄这才发觉他的腿不太能出力。门一关,她将灯打开。
旅馆的家具是暗红色的,灯也昏黄,地面驼背的影子蔫蔫的,烘托出一些悲凉。
雁洄解开快餐盒,掰筷子吃起来。为饱腹,吃得快,阿戊洗完出来,她也刚扔了餐盒。
雁洄拍拍身侧,阿戊走去坐下,她低头去掀上衣,阿戊无奈到仰着退后些。
“没有流血了,皮肉也没内收。”她阐述着,又蹲低去卷他的裤腿,卷到膝盖上。骨头肿得老高,她伸手去戳,像软组织挫伤。
“你前后左右晃动一下腿。”
阿戊摆动自己的脚,雁洄嗯了声,问:“怎么伤的?”
“汽车。”
“……那些一伙的人?”
雁洄抬首看着他的脸,“以你的身手,躲不过吗?”
她目光灼灼,阿戊出口的敷衍又成实话,“因为要制造混乱。”
雁洄静默几秒,起身坐到阿戊身侧,头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你觉得是谁想要我们的命?”
“不像是行凶,像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