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戊问:“不系绳吗?”
“不会下很深,我先去探水洞构造。”雁洄双手划过水面,说完,头臂埋入水里,就消失了。
春巫没有像阿戊那样注视水面,掐算时间,而是盘腿而坐,臂弯擎一面小铜鼓,目中空洞入定。
三分钟后,雁洄出水换气,说:“洞壁沉淤比较重,洞穴整体呈长条形,我隐约看到多枝岔道,还要再确定。”
“那牵引绳呢?”阿戊又问。
雁洄一面划水,一面拨开沾在脸庞的发,嘴唇冻得红紫,“绳索会割下淤泥,影响视线,暂且不用。”
雁洄深呼吸憋气,潜入水后,阿戊也随之跟上。
像早预料到,雁洄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稍放慢游速。待阿戊并游过来,一同向水底潜去。
前段水质还清一些,能有效地避让突伸的石芽,游过三分之一深度,地下河水映射洞壁,呈现出浑黄色,能见度不足两米。
阿戊超前半身,常会不小心被石芽勾挂,这时雁洄就会朝另一个角度通过,他再脱身潜进。
这样一前一后的身位配合,确保了下潜速度,也相安无事。
灯光照射中,微尘水生物悬浮,目视无边际,人如飘在虚空般渺小。
水底的声音只有嗡嗡咕咚,常有鱼游过,又被惊走。
前面是一道横弯,岩壁隆翘,雁洄提示阿戊打水动作收缓,踢小蛙腿前后并进。
游过横弯,直下几米,再不见鱼踪。
潜灯扫过之处水流紊乱,灰尘暴散,犹如小型沙尘暴,卷吸着他们的身体。
视线受阻,但循着暗流交纵的终向,四道岔洞终于出现。
为防卷进暗流,阿戊攀臂扣紧衍出的石芽,另一手臂则勾住雁洄的腰。他力放得恰当,既不拖累她的行动,也打碎了涡流吸力。
雁洄衣摆荡动,头发也被“吹”乱,为摸清涡流的底,她从口袋里撕开一把磷粉,静静观察。
磷粉散发荧光,瞬息被水流混绞在一起,再分别被南、北面的两条岔道吸走,一张忽明忽暗的地下河排泄系统图在雁洄眼中浮现。
下游难成水量剧变型水洞,她猜想,也许与瀑布冲刷淘蚀地底裂隙有关,所以与这段暗流产生了水力联系。
时间差不多了,阿戊收紧手臂,提醒雁洄返程还需时间。
雁洄竖起手指,再一分钟就行。洞底崩塌的岩块堆积,她看出些异样,想去探探。
雁洄倾身双臂推水,阿戊倏一收臂,将她拉过来,牵起她的手攀紧石芽,他自己则背贴岩壁避开涡流。
水里说不了话,有的动作靠猜,有的也是默契养成。
雁洄知道阿戊的目的,没有冒进地跟去。她静下来调节肺压,以延长闭息,潜灯一直跟着阿戊。
光影里似乎卷起几条拃长的生物,蠕动在暗流中,还未看清,突然被洞道迅速伸出的黑影攫取。
刹那都消失了,是鱼吗?
琢磨的当口,阿戊已往回游,雁洄抻长手,等他握紧,便重蹬岩壁。借助劲力,两人双腿快速打水,迅速上浮。
水面哗地一声响,雁洄甩着发出水,仰长脖子大口吸气。
春巫不知道几时站到了石阶上,松了口气。
雁洄游过来,撑手在石阶,春巫刚想走下去拉她,后面的阿戊已经托起雁洄。
两个人坐石阶上歇息。
甫一接触干燥的空气,雁洄浑身抖了抖,不停地搓手臂。
“喂!接住!”
扔下来两张小盖被,阿戊伸手接住,替雁洄裹上。
之后,春巫念了串巫言,雁洄身上的阴冷感立即消失,她高声道谢。
春巫难得地解释:“水里溺过动物和人,你身上沾了死息,驱散后就好了。”
雁洄问:“什么是死息?”
春巫说:“生命陨后的残念,会随着时间消逝。”
就跟人死后会发生动作,会哈出短词,俗称的有口人气,人气一散就真的归无了。
休息好了,雁洄问阿戊,“洞底有什么?”
“南北岔道中间堆积着白骨,因为水质不净,被淤泥蒙盖。”
“能预测洞径吗?”
阿戊侧脸看雁洄,话语凝滞在她因体温回暖而红艳的唇色,他感到无名的躁动,站起身缓和。
“容一人阔绰,两人并潜拥挤。”
雁洄起身说:“再降一条绳索。”
阿戊去找树系绳,系好后,来到春巫面前,“水底暗流复杂,雁洄一人捞尸分身乏术,所以我也要一并入水。在突发情况下,牵引绳就是逃生指引,能否请你护我们一线生机?”
合情合理,春巫应承,并说:“先前我用溺亡者的遗物施了咒祈术,追踪到微弱的死息,定在南向。”
雁洄听后,道出自己的猜想,“按暗流轨迹来看,在泄水口与进水口的水流对冲之下,尸体或许落在南,也或许落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