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齐鸢行刑第二日的晚上,曾妄想带齐鸢逃离,可结果竟被董演带兵拦住了去路。
如今披甲戴盔的兵卒手握武器地围在他身周,让他连半分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废后齐鸢下毒谋害北凌太后,罪孽滔天,凌迟之刑,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一刀不能少,时辰到了,继续动刑吧!”
郁酲听着董演恶意满满地宣判着齐鸢的死期,他瞧着真的承担行刑官职责的箫南禾,满脸痛苦地拿刀在齐鸢身上剜着肉。
齐鸢本来就密布伤口的身体,被割得更加血肉模糊。
他垂在身侧的手遏制不住地发着颤,愤怒地握紧成全,指尖都深深嵌入了掌心里。
剜在齐鸢身上的刀,好像也割在了郁酲的心脏上,不管如何那都是他欢喜的小少爷,他真的从没、从没有想过要他以这般痛苦的方式死去。
“董演你非要把事情做到这般绝吗,对你有威胁的齐家已经没了,你何必要把齐鸢往死里逼,他也是你的学生啊!”
郁酲终是忍不住转头怒目瞪向董演,压低嗓音嘶声骂道:“杀害我母后的人分明就是你,害死你自己儿子的人分明也是你,凭什么全都要赖到齐鸢身上!”
“看来废后对陛下蛊惑不浅呐,微臣便更要替陛下斩除这等妖孽才是,否则便要辜负陛下赐予微臣的这些权柄了。”
董演装作恭敬地略微弯腰,但眼眸里却闪烁着志得意满的阴森暗芒。
他伸手拍了拍郁酲绷紧的肩膀,好像欣赏一出好戏那般,兴致盎然地看着刑台上血肉飞剑的残忍画面。
“陛下息怒,这般精彩的好戏陛下也好生欣赏吧,瞧废后多疼呐!”
郁酲闻言,痛苦地闭紧了眼,刑台上浓郁的血腥气随着寒风,尽数灌入到他的鼻腔中。
他疲惫地略微佝偻了腰身,脑袋里习惯性的疼痛也越来越尖锐。
郁酲不敢再看刑台上血肉飞剑的画面,可齐鸢那副浑身血肉模糊的模样,还是在他眼前不断地回旋着。
夜阑十分,郁酲就好像提线傀儡那般失魂落魄地骑马出了城。
在夜幕的昏黑下,让这片乱葬岗更显阴森,那几棵歪脖子树往下飘飘悠悠地落着枯叶。
寒鸦掠过天穹,发出嘎嘎的嘶哑叫声,叫郁酲和他身旁的侍从都感觉到有一股含义顺着背脊爬上了心口。
“齐鸢!”不知是有指引,还是恰好,郁酲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只被一卷草席裹着扔在土坡上的人。
山上的野狗扯开了草席,让被裹在里面的齐鸢滑了出来,好几只饥饿的野狗争先恐后地去撕扯着齐鸢露在外面的身体。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人的手臂就快要被野狗撕扯下来,郁酲瞠目欲裂地怒吼了一声,就像发了狂那般拔出侍从腰间的配剑,冲上前,泄愤般地不断砍着那群牙尖还沾着齐鸢血肉的野狗。
“齐鸢、齐鸢,朕、朕带你回去,我们回去了……”
郁酲遏制不住喉间发出的哭腔,手中剑哐当医生砸到了地上,他颓然地跪在齐鸢面前,把浑身血肉模糊的人轻轻抱进了怀里。
他把齐鸢戴到了一座城郊的宅子里,侍从端上温水,他就神情木然地沾了热水轻柔地替齐鸢擦拭着身体。
他印象中的齐鸢,本是桀骜轻狂,身体也本是如瓷般白皙的。
可如今他浑身上下都密布了又薄又浅的肉坑,不过擦了几下,铜盆里的水就彻底变成了腥红色。
郁酲终于遏制不住眼眸里的酸涩,伴随着微弱得听不见的啪嗒一声,眼泪狼狈地砸到了齐鸢的眼角。
他痛苦地佝偻下腰身,把额头轻轻抵在了齐鸢被剜掉了一大块肉的胸膛上,好像个孩子般毫无颜面地嘶声痛哭着。
“朕知道错了,朕后悔了,朕知道鸢儿你对朕的一片苦心了,可你不能回来了,是吗?”
他怔忡地伸手抚摸着齐鸢那张毫无血色的灰白脸颊,翻天覆地的愧疚与负罪感让他的心脏严重绞痛。
他在心里好像凌迟般,一件件地清数着自己犯下的罪行。
最初因郑国公的战功就怀疑齐家,因齐鸢轻狂自傲的脾性就新生芥蒂。
可如今他才发现,这般多疑的字迹是有多可笑,他认为齐家嚣张就有谋逆之心,那董演外表看来的温善敦厚,也不过是一层骗人的外壳罢了。
现在想来,若不是他当初发现董演在未央宫安插了自己人,还放纵对方,当做视而不见,那寻儿可能就不会年幼夭折。
若不是他愚蠢地一股脑将权柄都交给董演,想方设法地帮着董演不断打压齐家,毫不犹豫地反而不断提拔着董家子弟。
齐烨就不会被钉上通敌叛国的耻辱罪名,齐们上下两百七十三口人也不会被当众处斩,他最后也不会沦落到连帝王玉玺都无法掌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