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梁辰颤颤惊惊地先清洗着齐鸢被齐根绞烂的右手,不过眨眼的功夫,铜盆里的水就被鲜血染成了腥红色。
齐鸢即便如今毫无意识,可身体仍然被烈酒清洗手腕断面的撕心痛楚,激得剧颤不断。
那双眼神桀骜的妖异凤眸此刻痛苦地紧闭着,可依旧源源不断地有眼泪无意识地从他的眼尾淌出。
他的手腕很快就被缠上了止血的白缎,可锦缎几乎是瞬间就被鲜血晕染出了一片红色。
郁酲怔忡地望着梁辰颤抖着继续帮齐鸢包扎后背上的烧伤,被炮烙烫得血肉模糊,让他再看不见蔓延在齐鸢背脊上的紫花暗斑。
浑身上下又密布着深可见骨的鞭痕,竟让郁酲在齐鸢身上寻不到一处还算完好的地方。
梁辰给齐鸢缠上了最后一圈白缎,此时齐鸢大部分的身体都被染血的锦缎给缠上了。
他胆怯地看了眼帝王,就扑通一声畏惧地跪在了床边。
“若是陛下想要殿下……微臣从此刻起便不必再给殿下疗伤了。”
“你放肆!”郁酲闻言,目眦欲裂地死死瞪向这口出狂言的太医。
他好像是认为大声能掩饰他的心虚与慌张那般,暴怒地喊道:“他是朕的皇后,朕自然是想他能尽早痊愈!”
被这般揣测想要谋害自己的发妻,让他感到了难堪的羞耻,与一丝暗藏在心底深处的歉疚。
“陛下息怒!”梁辰胆怯地把头深深磕下,颤声道:“那既然如此,陛下便要想办法替皇后先解了身上玉娇的读,否则殿下这新伤叠旧伤,绝对撑不住下一次毒发的煎熬。”
郁酲身体一僵,愣了片刻才勉强回神,他略微颔首,示意梁辰尽快去办。
梁辰瞧郁酲答应,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帝王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畏缩地低声倒:“陛下,先前青冥大人便已经寻到了解读所需的药材。”
郁酲略显讶异地抬眸,扫了对方和悄然无声从屋顶飘下来的青冥一眼,不知道这两人是何时悄悄达成共识的。
他遏制不住地想起,在诏狱里,没有一个兵卒愿意听他这个帝王的话。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或许这两年来齐鸢不断与他说董演是狼子野心,并不是骗他的。
郁酲深吸了一口气,他收紧了抱住齐鸢的手臂,好像抱紧最稳靠的那块浮板那般。
“既然找到了那便直接给殿下用,越快给他解读越好。”
殿内烛火随着夜风飘摆摇曳,在墙壁上倒映出光怪陆离的斑驳影子。
郁酲怔忡地挑起那缕垂在齐鸢脸上的玄发,看着那张眉眼如画的俊美面容。
可那道皮肉外翻的鞭痕,却无阻无拦地撞入他的眼底,他漆黑的瞳仁便被激得骤然一缩。
他从没有想过要齐鸢丧命,毕竟不管如何,齐鸢都是承载着他第一份欢喜的人,可不知为何,但却又在逐渐逼着齐鸢往一条死路上走。
郁酲猛然从齐鸢床边站起来,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才甩袖往偏殿走去。
他推开门就瞧见青冥拿着短匕,锋利的刀刃正对自己的手臂内侧,一副正准备割肉的模样。
而青冥和梁辰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个白瓷坛子,瓷坛里装着一条像极了黄金质感的蚕虫。
郁酲伸手牢牢地握住了清明握刀的手,他蹙紧剑眉,粗鲁地一把就将匕首夺到手里。
他神情默然地打断道:“最初的那株玉娇又并非你的血来浇灌的,如今拿你的皮肉来饲养这玉蚕也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可陛下您……”青冥担忧地蹙紧眉宇,扑通一声单膝跪地,便想大逆不道地去抢帝王手上的短匕。
但郁酲压根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手起刀落,刀刃割肉发出一道黏溺的皮肉分割生,他利落地片下了手臂上的一层薄肉。
啪的一声,皮肉垂直地砸入那方白瓷坛子内。
里面那条看起来肥硕憨蠢的金蚕,竟猛然张开了有他身体一半大的锋利口器,转眼就将郁酲那块肉吞吃入腹。
金蚕天生为蛊,生长于玉娇边,幼虫以玉娇花叶为食,而成虫则是唯一能解玉娇之读的药瘾。
只是若想将金蚕养到成熟,便需最初那株玉娇的豢养者亲自剜肉饲养。
郁酲脑海里不断回旋着齐鸢身上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便更加咬紧了齿关,羞愧地不敢泄露出半分痛色。
他神情黯然地垂着眸,利落又果断地继续剜着手臂上的皮肉,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小臂上越来越深的薄坑里淌出。
皮肉堆叠着,混着散发铁锈器的鲜血彻底把那条金蚕埋了起来。
但不过眨眼功夫,蚕虫又挥着锋利的口器把郁酲搁下的皮肉都撕了个干净,蚕身也不可思议地在飞速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