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也是时悦头一回知道原来在她以为的每个平淡普通的日常里,都有无数生离死别的悲伤在襄城上演,无数灵魂在平凡的日子里走向远方,从悲怆痛哭中出走,直至被慢慢淡忘。
她才知道原来墓地是需要提前预订的,襄城目前尚有空位的陵园早被预订了位置,目前是“座无虚席”的状况,多么讽刺,人连死了都排不上队。
那时摆在时悦面前的解决方法其实只有将父母安葬去临市有空的陵园,但时悦却犹豫不决,父母都是襄城人,他们一家在襄城土生土长,况且她私心也不想要父母离自己太远。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本来已经不接受预订的襄城陵园打来电话说是尚有两个空余位置能够安葬时悦的父母。
大抵是他们家前半生行善积德换来的一点点好消息吧。时悦没有多想。
刚将父母安葬进陵园的那段时间,时悦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每天都被无尽的难过包裹,她便常常往这里跑。也不做什么,只是坐在父母的墓碑前发发呆就好了。
后来工作忙了起来,加上余歆和师兄常带自己聚餐出差,她也渐渐走了出来,平常也不再往这里跑了。
说起来上回来这陵园,还是在去年清明,一晃就是接近一年,翻天覆地的一年。
“我去年来时,门口守陵的大爷还健壮呢,怎么才一年时间就拄上拐了。”时悦走在前面,此刻还能开着玩笑,步伐却比平时快许多。
“春天潮湿,他应该是关节炎又犯了。”赵柏行应。
“哦……”顿了一下,时悦觉得哪里不对,回头:“什么叫‘又’,你认识他?”
赵柏行单手握着那束香槟玫瑰跟在时悦身后,来陵园祭拜时拿花的人不少,但人家多是百合、菊花之类。一个英俊男人捧着漂亮不俗的香槟玫瑰来墓地,画面可真是少之又少,一路引来不少人注目。
见时悦回头,他也脚步一顿,然后平静道,“猜的。”
……
因为是临时订到的墓地,位置在陵园靠里些,两人走了一段才到。
两个墓碑相邻而设。
到了地方赵柏行便将花递给了时悦,这束花是时悦买给妈妈的。郑丽喜欢香槟玫瑰,喜欢各种亮闪闪的美丽的东西,所以时悦没有买那些一般卖给祭祀人的菊花百合,而是自作主张地定了这束夸张美丽的花。
女儿亲母亲,她是有好多话想和妈妈说。
在她没有来看他们的日子里,她好好工作着,工资涨了不少,报道也获得了不少奖项。
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原来自己先前一直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包括他们为何去世、包括自己两年前在做什么、包括自己原来有个喜欢的人,叫做赵柏行。
她准备继续两年前的事情,将两年前没能成功发表的报道重新整理材料再发布。她不怕再被报复了,因为赌场已经不复,她预感到,正在潜逃的两个主犯也将很快落网……
当她絮絮叨叨地坐在母亲的墓碑前说话时,赵柏行就蹲在两步外清理时文海的墓碑旁缝隙里的小草。
老丈人锐眼锋利,纵使只是张几寸的黑白照,也生生像在瞪人,双眉嘴角都在用力,仿佛在审判着墓碑前的年轻人是否配当得上自己家女婿。
“赵柏行。”
时悦叫了一声,赵柏行走上前去。时悦便拉着他对着母亲照片颇为官方地介绍,“这个就是赵柏行,他年纪比我大一点,以前在冷度镇的时候是修车的,现在是卖房子的……”
赵柏行的眉角不动声色抽了抽。
“我这两年总觉得很孤单,一个人待在家里就会很难过……但现在不会了。”
时悦平时不爱说煽情的话,但这样的场面难□□露真情,“因为有赵柏行陪着我……我很喜欢他,他在的时候我很安心,也开心,就好像又有了一个家……所以,爸爸妈妈,你们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她的眼泪泛滥成灾,去年就在陵园哭湿了自己一膝盖,今年则哭湿了赵柏行的防风外套。
在墓碑面前的心情应该是沉重的,但或许是从时悦嘴里听到的真情告白太出乎意料,那些来自时悦真心话里的爱意竟让赵柏行难以自抑地欢欣兴奋。
开口时,竟也说出了平时不会说的感性安慰话语。
“不难过,叔叔阿姨都很爱你,所以也会因为你的幸福而高兴的。”
离开前,赵柏行不忘对着两位老丈人照片深深鞠躬,这对他而言仿佛从两人手中接过了照顾时悦这一光荣使命,极具意义。
……
“话说回来,你今天早上是在和当初负责赌场案件的那位警察通电话吧,我听你们说到什么两天,什么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