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沈书新嘴上答应着,这把牌结束,跟姐夫打了声招呼,立即匆匆离去。
宋世山冷眼瞧着,梁老爷对自己虽客气,却绝不会像对待沈书新一样,拿自己这个女婿当成真正的家里人。
他不强求,只有了更多反思。
以前指望娘和老婆和睦相处,如今看来,他没办法拿岳父当亲爹,娘亲也没办法拿阿月当闺女。
起身朝着那张报纸走过去,嘴上搪塞了句:
“你们先玩,我出去撒尿。”
其他几位连桥连连道:“大帅请便,请便。”
宋世山出门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洗手间,只路过门口时,无意间捞起那份报纸。
在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的映衬下,报纸上是小妻子和章锡成那张脸。
章锡成看起来面容憔悴,却难掩一个名角儿的芝兰玉树;
小妻子更是一脸担心,仿佛她的天都塌了。
宋世山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只觉得舌尖一阵腥甜。
原来他在江北对她日思夜想的时候,他的小妻子都在为另一个男人牵肠挂肚。
再回厅堂时,梁父见他意兴阑珊,牌兴不浓,便是叫人撤下了牌桌。
上了夜宵。
梁家的几位叔伯都在,宋世山入席后,一改方才谈笑风生,紧绷着下颌,一言不发。
梁父心下狐疑,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他。
开口时,也有几分小心翼翼:
“今夜住在梁宅吧?阿月的院子很大,我老早就叫人收拾出一间空房来了。”
宋世山只顾低头饮酒,原本在庭院里守着的林副官进来,已是替大帅推了回去:
“不了。大帅晚上还有军务,待会儿带夫人一块住宋公馆。”
梁月盈已早早回卧房歇息,梁月华还陪在一旁,见有了跟姐夫说话的机会,见缝插针开口道:
“姐夫,你在梁家待的不舒服,还能去公馆。可姐姐在婆家待的不舒服,又能去哪儿呢?以后你待妻子好点吧。”
“是么?”宋世山难得放下酒盅,掉转头来,望她一眼。
“在我这受了委屈,就去别的男人那寻求安慰?”
“呵!”宋世山冷笑一声,“梁月盈,可真有你的。”
桌上觥筹交错,没听见大帅酒后呢喃,不忘一味招呼着:
“大帅喝酒啊!不知你们江北的规矩,有没有行酒令?是不是要划拳啊。”
宋世山没搭腔,只一杯接一杯地下肚。
梁月华长这么大,没见族里的父辈这么喝过酒,看得一愣一愣的。
伸手去拦:“姐夫,你别这么喝酒,我们沪上的黄酒,虽不如江北的酒烈。但是后劲儿足,容易上头,待会儿晚上回去要头痛了。”
宋世山低了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姨子。不知是醉眼迷离,还是她今日妆容的关系,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仿佛看见了小妻子。
直到他摇了摇头,清醒了半分,才发觉她不是她。
免不了又是一声自嘲:“小东西,你姐都不管我死活,难为你操心。”
说罢,又是一阵怅然若失,若这份关心是小妻子给的,便是要他的命也给了。
梁父见小女儿在一旁胡搅蛮缠,板起脸孔,训斥了句:
“别处玩去,别在这缠你姐夫。”
江北的习俗是喝酒要喝到爽,宋世山不喝,他都要拿“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来表达自己热情好客。
难得大帅这么主动,哪有拦的道理。
梁月华不听,反手去抢姐夫的酒杯,宋世山也不恼,由着她抢。
干脆不用杯了,针鼻儿大的酒盅,他喝着也不尽兴,直接换了海碗。
梁月盈在卧房将将睡着,就见小妹进来,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作势要将她往外拉。
“姐姐,姐夫在晚宴上喝了好多酒,把咱四叔、五叔喝得不省人事,一个滑到桌子底下,一个给抬到洋人医馆里去了。旁人拦不住,你快去劝劝。”
梁月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按了按发麻的头皮,呓语道:
“不要紧,他酒量一样很好。”
“可你不知道伤心酒越喝越醉么?就算酒量好,也扛不住一直喝啊。”梁月华道。
梁月盈无法,只得披上披肩,随她往厅堂走了一趟。
到了那儿才发现,哪有小妹妹说得那样严重,晚宴已经散了。
宋世山见小妻子过来,已是起身,将自己喝剩一半的杯中酒递了过去。
“喝掉。”
梁月盈不知他突然刮得哪阵风,迟迟不肯去接那杯酒。
宋世山便带了三分酒意,桀骜道:
“怎么?要老公喂你。”
她该知道,若是由着他动手,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迟疑的片刻,已被宋世山捏住下巴,强硬将那杯酒给她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