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就是文明,文明就是要打仗。”
梁月盈不想跟这不讲理的人掰扯了,只问道:“那个答应给我补习英文的教授,是不是你弄走的?”
宋世山嘴角浮起笑意,他的女人,就是聪慧。
便也不瞒着她了:“那人心术不正,在学堂也是害群之马。”
“你把人弄哪儿去了?”梁月盈蹙眉。
“你对他倒是挺上心。”宋世山牵起一抹玩味笑意,作势便去摸自己怀里的烟。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好没道理,以后不准这样了。”梁月盈不悦。
宋世山拿着那支烟,在指尖转了转,笑道:“怎么?这是家规?”
她哪儿来的勇气给他立家法,不被老虔婆立规矩就谢天谢地了。
“我敢么?”她将目光洒向窗外,也不理睬他。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宋世山话音落下,司机已将车稳稳停在一处公馆门前。
他伸出手,搁置在她眼前,“我的勋章。”
梁月盈“喔”了一声,将藏在口袋里的肩章物归原主。
“我还以为你准备扣下,不给我了。”宋世山看着他的小东西,不免又是笑出了声:
“胆肥了,连老子的东西都敢抢。你若是喜欢,赶明儿我上了战场,再赚多少都有。”
梁月盈只觉心跳漏了半拍,她不希望他上战场,那是九死一生。
也不愿江北起战事,使得百姓流离失所。
宋世山还未下车,就见林副官从里面跑出来,隔着车窗,回禀道:
“大帅,人赃俱获。属下已叫人查封了黑帮龙头的家,从中搜出的违禁品,依大帅看,该如何处置?”
“好!”宋世山从车上下来,吩咐属下道:
“来人,将这些违禁品,全部收缴。”
围观群众纷纷叫好,但见一箱箱金银首饰被抬出来,纷纷拉走。
在一片掌声和喝彩声中,夹杂着些许低低的哭声:
“这人在江北强抢民女,打家劫舍,不知干了多少恶事,老天开眼,大帅终于替天行道,收拾他们了。”
“是啊,我女儿才十二岁,被那黑帮龙头老大看上,硬要纳她做八姨太。我女儿不从,不愿嫁一个、跟自己父亲年龄一样的人,愣是被活活逼死了。”
人群中,梁月盈又望见了那个——脸上被刻上“烂货”二字的女同学。
她跪在林副官跟前,低低恳求道:“军爷!我哥哥是被冤枉的,我家里从来没有过这些东西,都是别人偷偷放在我家里的,求军爷明察啊。”
林副官甚至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一脚踹在她心窝,将她踹出几步之远。
“大帅若是发不出军饷,大可以明说。”女同学的嘴角渗出鲜血,大抵是知道大势已去,便决定破罐子破摔了,笑得格外妖媚。
猛咳一阵,又呕了些血在衣袍上,稳了稳心神,才继续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抄家就是,何苦伤人。”
林副官给属下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人上前,让那小姐闭了嘴。
“宋世山栽赃陷害,是真的么?”
林副官闻声回头,不知夫人何时站到了身边。
他道:“不管真假,违禁品从他公馆里搜出来,就是他的。”
“我说过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梁月盈再次见识到了宋世山的手段,也在心底腹诽林副官下手太狠。
同学之间的龃龉,全然没到毁了人容貌的程度。
“如今分不清他无辜有辜,就算无辜,这些家底也是他打家劫舍来的,大帅今日正好替天行道。”随后林副官立正,敬了个军礼:
“此事与夫人无关,大帅自有定论,还请夫人不必劳心。”
说罢,已然离开夫人,去到宋世山身边,低声提醒道:“大帅,这些违禁品,是从扶桑人那弄来的。就这样都销毁了,恐有变故。”
“怕个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弄鬼,自己人能揍,外人就揍不得了?外人更要揍。只有揍得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爹,他们才能消停。”宋世山只恨自己不能统一天下,否则不光在江北严查,江南也要好好整治整治。
回府后,梁月盈始终心神不宁。
入夜,看着窗上结了一层窗花,指腹划过,一片冰凉。
又有几分思念家乡,江北更冷一些,不知沪上是否也有了些许凉意。
想起从前家中几个姐姐出嫁时,三天后都会回门。她远嫁至此,回娘家难如登天,也不知爹娘、阿哥、阿妹都好不好。
她一个人端坐书房,给爹娘写了一封信。
本该报喜不报忧,可想起宋世山的种种行径,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姑娘,还是跟姆妈委屈了一番。
婆母刁难,宋世山逼着自己滥杀无辜,连上学也成了一等难事……絮絮叨叨,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