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锡成推开她的牛奶,体力透支后,便如同虚脱般坐在台阶上,扶着自己胃那处,喘着粗气,道:
“你去把我胃药拿来。”
沈杏初脚步迟疑,半晌没动弹,开口劝道:
“师父,您胃里一点食物没有,怎么吃药啊?也不能把药当饭吃。”
章锡成懒得跟她多费口舌,顺着疼痛的位置,缓缓揉了揉。
半晌,才道:
“不行,若是这样下去,宋世山还会过来找麻烦。”
“不怕。”沈杏初俯身下来,半蹲在师父跟前:
“我们永远与师父共进退。左右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唱戏护不住你们。宋世山不是疯狗,既他针对的是我,我走了,你们也就安全了。”章锡成已是认清了形势,不再抱着侥幸心理:
“我准备去南方参军,把这个戏班子留给你。杏初,你能把它撑起来吗?”
沈杏初难得见师父肯专注看自己一眼,耳边是师弟师妹口中念道:
“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沈杏初作为当家花旦,倒是有这股子魄力撑起戏班子,让师弟师妹们,都有饭吃。
可就是舍不得他:
“师父,就算您真舍得收刀,可底下的戏迷也不会答应。眼下乱世,四处都在打仗,你要去军阀林立的幕府入伍吗?”
第88章 她的挣扎,在他眼里只是助兴的良药
“不。”章锡成目光坚定,道:
“我想南下广州,去参加革命军。”
只有军阀永远退出历史舞台,他才有机会跟阿月永远在一起。
“师父,二小姐心里还是有你的,您何不跟她说清楚?”沈杏初嫉妒过了,当爱师父,超过了爱自己。
分别之际,便不想让他留遗憾:
“那日二小姐送你去洋人医馆,后来哭了,只是你不知道。那张照片没有夸大的成分,难怪宋督军要那样生气。”
随后坐在师父身旁,继续道:
“而且二小姐从不苛责下人,待他们一向平等公正,却因为替你着急,头一遭骂下人。”
“别说了。”章锡成胃里开始打结,头疼得愈发厉害。
“告诉她又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恼。我一个人痛苦就够了,也好过两个人一起痛苦。”
“可是!”沈杏初实在舍不得师父。
“没有什么可是,本就是我错。放弃她,是我最错误的决定。我这样的懦夫,不配得到她垂青。”章锡成自虐的想着。
不止一次去复盘,昔日自己听从了梁母的威逼利诱,想着为她的幸福着想,故而跟徒弟故意演戏气她。
他在戏台上演过伍子胥,演过薛平贵,演过李克用,早已将演技磨练得炉火纯青,所以很轻易的将她骗过。
本就是自己的错,有什么资格让她一块承担痛苦。
“师父,我当初死命的练,不为扬名立万,就因为你是我的神明。你要是走了,就把我也一起带走吧。”沈杏初说着话,豆大的眼泪便是往下落。
章锡成什么都没说,只从怀中摸出一并埙,吹了一曲《夜深沉》。
那曲调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似在控诉他当时的愚蠢。
宋公馆内。
“梁月盈,你真的贱透了。”尚且不知在章家班发生的一幕,宋世山回去后,已然解开了她的手铐。
“去洗。”
“我在梁宅已经洗过了。”梁月盈面对他的辱骂不为所动,只微微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腕。
“再洗。”宋世山命令道。
尤其低头看见她手腕上磨破的肌肤,笑得狷狂又有几分落寞:
“梁月盈,你上老子床时,都没这样心急。”
倒是巴巴去救那戏子。
“怕我将他挫骨扬灰?你知道么,老子恨不能把你的心掏出来,也好好洗洗,看看是不是石头做成的。”
梁月盈不欲看他发疯,已是准备离开:
“你喝醉了,好好休息,我先回娘家。”
由着他胡来,兴许明早起来,他都不记得自己今日做过什么。
宋世山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将她按到自己胸口,俯身贴着她的远山眉,道:
“梁月盈,你想脚踏两条船么?”
她不答,他就捏紧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着自己:
“我告诉你,老子绝不受这样的屈辱。要想在我身边,就干干净净的守好你做妻子的本分。否则……”
否则怎样呢?
她抬眸,平视着他怒火中烧,略带猩红的一双眸子。
他到底没说出那句休妻的话来,在心底也有几分瞧不起自己。
“梁月盈,老子告诉你想都别想,就算回到他身边,我也要将你抢回来。”
她缄默,却见他先无声地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