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她说。
女人的手臂紧了紧。
连晚搂着她的腰,女人腰部绷紧的弧线触手温热,再探过去,是腰后浅浅的凹陷,连晚的手指动了一下,触摸到布料的褶皱。
她知道,更深、更蜿蜒的线条,就潜藏在这些布料下边。
连晚的手指是触摸过那些线条的。在高三停电的夜里,人群嘈杂过后的沉静,摇曳烛光照不亮的地方。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连晚的手,探进那瘦小的腰身,略略起伏的小山丘,青涩得像春夏之交时还未盈满水分的小果。
曾经也有人问她:“阿晚……你说,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就你现在去厕所转一趟,看见的那样呗。”
“是这样吗?”
是当初的那个顾燕失掉怯懦抓着她的手触摸的那些线条。太年轻了,尝不出味道,连晚的心在当时毫无波动,只记得黑暗中少女的执拗,她在烛光中的倒影映在墙上,脆弱地晃着。
“你喜欢吗?”顾燕的声音细弱如蚊讷。
连晚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什么?”
“这样子。”
“不。”连晚说,“好像没什么意思。”
“哦。”
教室的灯重新亮起来的时候,顾燕又恢复了平时低眉顺眼的模样。
“阿晚。”她又问,“你以后要去哪儿?”
连晚托着脸,慢吞吞地转笔:“不知道。”
哪怕是在平川镇最普通的高中里,少年人也常做往后的幻想,哪怕往后的落脚是流水线,厂房,厨房炉灶,雏鸟也尝试起飞。
连晚睁着眼睛,自嘲地笑一下。
那些日子在现在想起来,比怀里的女人更像是一场梦。
连晚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她有些茫然地举目远眺,看见此时天边的半轮弯月,恰似黄昏中顾燕凸起的肚腹。
平川镇上的女人是作物。
顾燕的躯体,开花授粉,瓜熟蒂落,像傍晚地平线上那轮垂坠着的落日那样降临得理所当然,仿佛她所有青涩的过往都是为了现在真正的成熟。
连晚认清了这一点,却也同样清晰地知道:那是她注定不会拥有的东西。
可在现在,在周烟浅的怀抱里,女人自带的那一片肥沃的丰土,在此刻也向连晚敞开了未知的怀抱。
“烟姐……”连晚沉默着,抱着她,感受到女人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有温热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喷吐在周烟浅的耳畔。
“你为什么会到我们这里来呢?”
第7章chapter 7
女人的手紧紧地攀着她的脖颈。连晚听见周烟浅的声音从锁骨里闷闷地传出来:“不告诉你。”
楼道坏掉的灯仍旧黑着。四周虫鸣窸窣,把女人的声音衬托得格外沉静:“说话好累,不想说话。”
你不喜欢跟人说话。连晚说。
我不喜欢。她答得毫不犹豫。
“你今天累不累?”她又问。
身体上的疲累在叫嚣,连晚却仍旧感觉到精神百倍,明知道周烟浅在转移话题,她沉默了一下,还是诚实道:“累了。”
女人抱着她,小声地笑起来。
“那就拜拜。”她悄声说,“我也要回去睡觉啦。”
“好吧。”不知怎么,连晚也有些想笑,她感到些放松的惬意,悄悄眷恋地再碰碰女人的腰,小小声道:“那……晚安?”
“晚安。”周烟浅终于放开了手,站直身子,抬起眼睛看上来。
连晚盯着她的眼睛,脚底下跟生了根似的,一步也迈不动。
周烟浅噗呲一声笑了:“怎么这么看着我?小狗狗似的。”
眼巴巴的小狗狗皱了皱眉头说:“我不是狗。”
“嗯。你不是。”周烟浅憋着笑,退后一步,“好了好了,不说了,这里蚊子好多,你快上去吧。”
“我看着你进去。”连晚说。
周烟浅“哦”了一声。笑着挥挥手,“好,那我进去了。”
“嗯。”连晚跟着她,看着她进了二楼的门,才抬脚向楼上走。旧小区的楼梯七拐八拐,到了三楼,感应灯又亮了,把墙上贴着的小广告都照得亮堂堂的。
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连晚垂着头,一步步地数着楼梯。
眼下的这个时刻,她又回到她熟悉的节奏上来。今晚的确足够独特,但奇怪的,这一刻的连晚什么也没有想,好像她过去几天里的那些燥热被短暂地安抚下去,她所面对的又是她熟悉的生活。
打开家门,只有静悄悄的一屋子黑暗等着她。连晚按亮灯放了热水,洗了头又洗了澡,又站在阳台呼噜呼噜地洗脸。一偏头就能看见不远处那个铁栏杆内的半岛始终也亮着光。
连晚一下一下地抹着脸,心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