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就够了。”晏闻朝她一笑,眼睛缀满无边雅色,“芙岚姑娘美貌,何愁不能得偿所愿?”
目送画舫离开石鼓巷后,芙岚才回到屋内,那只包裹晏大人并未带走,留在了茶几上。
她心中隐有所感,拿着包裹推开后院的门,走到枣花树下,春日湿寒,开在盛暑的花还没长开,但仔细看已经生出了嫩色的花苞。
芙岚抬手将晏大人的礼打开,里面是几卷手抄佛经和香烛,一缕檀香幽渺不定。
日薄西山时,晏闻才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朱端赐给他的府邸是从前晋国公的园子,老国公一生忠心耿耿,辅佐开国皇帝从登基到致仕归隐,留下一身清名供后世评说。
遍地高门的乌衣巷,他只是一个无爵的臣子,朱端却将这处赐予他,足见信任仰仗。
路过定侯府时,他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古朴恢弘的侯府朱门,鬼使神差地让车马停了一下。
应松提醒他道,“主子,小侯爷在山上关着呢,侯府没人。”
晏闻就像是没听到般定定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朱门,他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头。
从小跟祝约一起在梅里上学,一起进京,又一起科考入仕,本该是生死挚友,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皇上疑心定侯府和秦王,这二者没有异心还好说,若终有一日反目成仇,他必得择其一站之。
晏凌鸿趋炎附势,从小就盼着三儿子一人飞升带着全家摘了“商贾门户”四个字。
他厌烦那些无谓的交际和人情冷暖,第一个用了真心,掏心掏肺去结交的世族公子是祝约,见到那人一身儒衫站在书寮里,通身都是落拓清骨时就已生出亲近之意,结果人家瞧不上他虚与委蛇。
书寮里他那句“两清”仍然如擂鼓震在耳膜,活了十几年的晏三少第一次感觉挫败,他想算了,一辈子老死湖东,寄情山水也便算了。
老天爷如若到此放过他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取舍,可惜没有巧合就不是老天爷了。同样在湖东,他遇见了朱翊婧,自此投身朝堂洪流,心甘情愿地做了承泽帝的左膀右臂。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做了选择,但他同样不想祝约在这其中遍体鳞伤。
“主子?”应松见他看了侯门许久,请示道,“要不要掉头去洞玄观,反正天还没暗,您要是担心小侯爷,不妨......”
“不必。”晏闻放下帘子,一切如常,轻声吩咐道,“回吧。”
第21章陈伤
初来金陵晏闻没带几件东西,家中也只给配了银两和两个自小照顾他的老仆。乌衣巷遍地都是王侯将相,他不敢像在国子监时那般冒头,因此没雇多少仆役,整座大宅冷冷清清。
堂屋里已经点上了灯,纱屏后人影绰绰,听到有人回来,人影从屏后提裙走了出来,是不见喜色的康南长公主。
她就站在屏风旁边静静地等晏闻走过来,两个宫中女使守在两侧垂首侍奉,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康南长公主自新帝登基一直住在柔仪宫中,连长公主府都很少回。她与晏闻的事早就满朝皆知,但从未有过逾矩之举,更别说不发拜帖就堂而皇之地来到晏府。
“你怎么来了?”晏闻摘了风帽,有些惊讶,更见欢喜。
朱翊婧却避开他骤然后退了一步,她望着晏闻,咬紧了抹了胭脂的下唇。
“宫里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晏闻皱眉望着她,又觉得不像,他牵住那双藏在袖袍里的手,觉得太冷,就拿自己的手捂着。这回朱翊婧没躲,只是仰起头,一双杏眼盯着晏闻看了许久。
等双手暖起来,她才叹道,“是我给你委屈受了。”
晏闻不解她话中何意,朱翊婧已经拉着他往堂后走去,她穿着藕色的宫装,长裙划过苑廊种的花草走至尽头有一处小巧的花厅。
从前的晋国公风雅,八面的小亭都用昂贵琉璃镶嵌轩窗,仰头可见满园芬芳。
晏闻随她做什么,只跟着走,等到了花厅,他看见了一扇巨大的苏绣枫屏,那是折桂楼宴席上长公主的示爱之物。
枫屏深得主人珍爱,每日都有人洒扫,因而丝线色泽如新,像团烈火烧得炽热无比。
“我知道做天子妹的夫婿要守许多规矩。”
朱翊婧放开他,抚上屏风,有几分委屈,“御史台的眼睛更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你,不能有外室通房......竟然逼得你去了河房那种地方。”
晏闻这才听懂她在说什么,心道这委屈原来是自己给她受了,哭笑不得,“我没有......”
“我不是在怪你。”
朱翊婧打断他,又摇了摇头,不复长公主的姿态,神色也有些慌乱。
出身金陵的人都知道秦淮河是什么地方,世族公子多数喜欢在那儿养外室,女子更是个个娇艳如花,手段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