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过菊花岭,她的额头已是乌青一片,头磕在石阶上,有一种莫名的痛楚,已经有了隐隐的惜让之意,她想这样是不行的,于是便磕得更加使劲,以为这样可以弥补自己恍惚间的一些侥幸与不恭。
凤凰岭,蓝仙女的神像前,采玉虔诚地跪下,小七还贴在她的衣襟上。她整整齐齐地磕了19个响头,抬头看看巨大的蓝仙女神像,蓝仙女依旧含着笑,依旧手捻一支莲花,但是,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哪里有异样。正凝神间,天空飘过来一朵乌云,霎时下起雨来,雨下得很急,突然间,大地一片震颤,蓝仙女神像竟然坍塌成泥。
雨注了,采玉已经跪立雨中半晌了。她想完了,自己所膜拜的神不过是一抔尘土,小七可怎么办呢?正愁思百结时,一滴鲜血从她的额前滴下,落在小七的水膜上,漾开一朵鲜艳的花。水膜竟然化开,小七跳将出来,迎风见长,已然是三岁娃娃的模样,她抱起小七,于夕阳的余晖中下山。
正月初十,黄巢和小乙到达河南界,这是河阳节度石雄的地盘。河阳藩镇下辖三府六镇,都是富庶之地,石雄自从几年前从群雄争霸中胜出,便开始大肆敛财,整饬军队,打算与周边的潞州藩镇和蔡州藩镇抢夺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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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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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次黄巢进京赶考,也途经河阳藩镇,那时的河阳,一派安乐祥和景象,百姓安居乐业,商贸繁荣,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杂耍艺人也纷至沓来,河阳节度使对途经此地的考生格外的友善,不仅免收过路费,而且命令客栈、酒店以官府的优惠价来招待各地的举子,黄巢便受到过以前节度使的优待,还留有感念之情。
刚到南阳镇悦来客栈安顿下来,晚饭还没有吃,便见一队藩军在楼下挨个房间登记,凡是外地客人一律上交200文才能换取通关文书,否则就要送到河阳采石场服苦役两个月,再送到河阳界外。
200文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黄巢有心不给,但又怕耽误赶考大事,所以决定不必争一时之气,交了便是。藩兵收了200文,便满脸堆笑发了通关文书,为首的小队长得知黄巢是进京赶考的考生,便奉承道:“祝相公金榜题名。”黄巢得此美言,心中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微笑着和藩兵们道了别。
南阳镇在河阳藩镇中算是一个大镇子,一到夜晚,街边商家的灯笼便挂了起来,远远望过去,也煞是繁华,让人恍然间觉得重回大唐盛景。
黄巢招呼小乙去吃晚饭,悦来客栈是不包饭的。一出客栈,黄巢便觉得后面隐隐约约的有人在跟着,但一回头,却不见举止怪异的人,捏一捏口袋,一锭银元还在,便有些责怪自己是不是有些谨慎过度了。
就在他进入聚仙阁酒楼与一个出门的客人轻微撞了一下时,他反手扣住了一个人的手腕,只听得“哎哟”一声、“铛”的一声,他的那锭银元便掉在地上了,他定睛瞧了瞧那个人,约莫和小乙差不多的年纪,尽管一副男人装扮,但是眉清目秀,是清秀得有些过分了,不用猜,定然是一个女子。
没有想到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子竟然会是一个贼人,可叹这世道难以看懂,既然遇到一个行窃的贼人,也得弄清楚到底为何行窃,如果有些道理,放了便了,否则,还是要报了官,因为不义之贼还是会祸害百姓的。
“你为何要行窃于我?”
那女人咬着下唇,别过脸去,黄巢分明看到她脸上有泪水划过,便动了些恻隐之心,稍稍放松了扣住她的手,“我放手,你不要跑,你一跑,我便报官。”见那女子点点手,黄巢便松了手。
“你若是因义而行窃,我便放了你,否则,我还是要报官的。”
那女子一下子蹲了下来,伏在膝盖上抽泣起来。黄巢与小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那女子缓缓起身,“我偷钱是为了给我娘治病,我娘就快要死了。”说罢,便嚎啕大哭起来,引得店里的小二引颈张望。
黄巢拍了拍那女人的肩,“姑娘,不要哭了,你娘在哪里,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那女子止住哭,便走在前头引路。小乙缩着脖子小声嘀咕,“公子,不要多管闲事,把人放了便是。”黄巢并不理睬,抬首挺胸跟在那女子身后,皂靴踩在路面的薄冰之上,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穿大街,转小巷,时辰不大,便来到一个偏僻的院落。破败的院门上的飞檐表明这里曾经居住着一户富贵人家,但院墙上的衰草诉说这户富贵人家早已衰败。推开“吱呀” 作响的大门,一股经年的霉腐味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