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渡是郑州的黄河古渡口,小七和素月也去玩过。因为黄河改道的缘故,飞花渡已是难觅往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场景,但飞花渡的黄河大鲤鱼很是有名,来这儿的,大多是冲着黄河大鲤鱼。小七和素月在渡口的一个酒家坐下,点了一盘黄河大鲤鱼,切了一盘酱牛肉,一壶高粱烧。
两人相视一笑,竟无言相对,小七抬头看天空,看三月黄河古渡口蔚蓝的天空下那些飞花,那些轻盈的飞花,却不知已是身在天涯。
酒菜上来时,渡口上方飘过来大朵的云彩,天空刹那间暗淡下来,风一吹,竟有些初冬的寒凉来。
素月提着壶给小七倒了一杯,也给自己满上一杯,小七喝了一口,还好,算不得多烈,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举起筷子,想给素月夹块大鲤鱼,但又不知道富贵人家吃鱼是先从哪里开始,正犹豫不决之际,素月给他解了围。
素月从大鲤鱼的胸鳍处夹了一块肥厚的肉送到小七的碗里,再从腹鳍处夹了一块肉送到自己的碗里,小七瞧见了,心头一热,心想:真是一个贤惠的女子。
三杯两盏高粱烧下肚之后,素月的脸上已是落满四月绯红的花朵,小七倒还好,只是微微的有些头晕。
“素月,长安城我是来过两次的。”
“对,上次我们在大明宫中还下围棋来着。”素月喷着酒气,“好像我还输给了你,上次你到长安城是为了什么?噢,我想起来了,是为了你妹妹的精魂。你那妹妹煞是可爱,古怪精灵得很。”
这样的事情,最好绕开,小七便问:“素月,你知道我杀过人么?”
“不知,说来听听。”
“来长安城之前,我到未来100多年的世界找一件东西,就是玄月妈妈的心脏,在那里,我把国家财富委员会的13个委员全都杀了。”
“不曾想,你小小年纪,居然是一个杀人狂魔。”
“杀人狂魔倒是谈不上,素月,你不知道这13个委员建立起怎样一个罪恶的世界。”小七心想:刚逃离一个话题的泥沼,又跳进一个话题的陷阱,没办法,索性与素月也说个明白。
“这么说,你是正义的啰。”
“应该是的吧。”小七回答,“如果黄巢和王仙芝也是正义的,我便不会杀他们,也许,还会帮他们,上次我到长安城,便发现黄巢是个顶有趣而且不坏的人。”
“你这样做就不怕辜负了皇帝?”
“我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外星人,我的世界本就没有什么皇帝,自然也不受什么皇帝的约束。”
“小七。”素月带着朦胧的醉意正色地看着他,“打打杀杀是你们男人的事情,你只要保证我有吃有穿有地方睡,还不要把我送回长安,我便听你的。”
“好吧,我们一言为定。听郑州市面上的人说,王仙芝和黄巢已经转道南下黄州了,明天我们就动身去黄州吧。”
“好。”
从郑州到黄州有两条官道,官道一开始倒也还好走,但愈是向南,兵燹的迹象愈是明显。到后来,路上常见三三两两、衣冠不整的士兵手执利刃向过往的行人勒索钱财,这些士兵也不知道是藩镇的牙兵还是黄巢军队留下的逃兵。看到素月身着面料考究的丝袍,便知道她的身份非同一般,再看看两人骑的高头大马,更加验证了之前的想法,这些士兵也不为难素月和小七,放他们过去。
但这样以索要钱财为目的的例行检查,一路上到处都是,很耽误事,小七和素月决定走小路去黄州。
荆棘丛生,坎坷难行,小路并不好走。但有明媚的春光相随,又有佳人相伴,困难倒也可以克服。三月,阳光是黄橙橙的,从有着淡薄云彩的蔚蓝天空直射下来,离散出琉璃样的光芒,风也是朗润的,吹面不寒杨柳风,从南方来的燕子正在上下翻飞、追逐嬉戏。农夫也没有闲着,他们三三两两在麦地里锄草施肥,而远处,缓缓的山坡之上,那些粉红嫣紫色的山杜鹃正含苞欲放,那漫山的红似乎要从画布上流淌下来一样。而这些,不过是许州城郊外《游春图》的一隅罢了。
许州城并不大,也许因为兵祸的原因,显得有些萧条。走在向晚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穿巷的晚风带着花的絮语。远处有人在吹箫,大概是别离的调子,呜咽凄恻,幽怨缠绵,声音断断续续,缥缈无定,到最后竟然戛然而止了,空旷的街道上空飘荡的都是天涯孤旅的愁。
从城东到城中,竟然找不到一家营业的客栈。向人打听,都说兵荒马乱的,谁敢营业啊,再打听哪里可以住宿,路人支吾其词,再三请求,路人答曰城西的徐府可以免费住宿,问曰为何,路人曰大概是闹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