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的年代、初代长老们的成功飞升;战乱的波涛、初代长老们的接连陨落……他到底该相信哪一个?
余清衡见他低头沉思,复又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晏星河倏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余清衡道:“那就是——贺休思说的是真的,史书上记载的也是真的。”
晏星河的神色变得复杂。
他郁闷道:“师尊,您就别在这种时候打哑谜了。”
余清衡笑了笑,道:“若真如你所说,在万余年前,天地间发生了一场浩劫,这场浩劫导致三界生灵涂炭,无数生灵惨死,就连贺休思这样的人都只能依附于观星台苟延残喘,想必能够活下来的人定是少之又少……”
晏星河道:“那这么一说,史书上所述不就是假的了吗?”
余清衡摇摇头,道:“像这样痛苦而漫长的战争,天上的仙家没有不出手的道理。在这样沉重痛苦的毁灭之下,别说是凡人,就算是神明,都会感到无比的绝望,”
晏星河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道:“所以神明为了不让人们继续沉浸在痛苦之中,颠覆了人们的记忆,伪造了一场柔和美好的梦境……而早已身为身死之人的贺前辈却并没有受到神力的影响,所以才得以保留了当初的记忆。”
若当真如此,那神明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神。
“或许是如你这般所说,”余清衡淡淡道,“但事实已无从考证,你也无须过多纠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人不能总是向后看的。”余清衡将最后一件想要带上的事物放入纳戒,便转身进了屏风后,又躺在小榻上,仿佛是困了般闭眼小憩。
晏星河迟疑了片刻,后才慢慢地走进屏风小榻里。
“师尊,您困了?”晏星河很小声地问。
于是余清衡睁开眼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不困。还有事想问?”
晏星河很快地回答:“没有!”
余清衡撑起半个身子来,漂亮的眼睫瞬也不瞬地盯着晏星河瞧,直把他瞧得心如擂鼓、面红耳赤,整个人热得仿佛要炸开来了。
晏星河妥协般捂住了脸,幽幽道:“师尊,以后不可以这样看我……”
他没在用商量的语气跟余清衡说话,但语气却比商量还要更软,像是小孩子的撒娇般。
“为什么?”余清衡这回彻底坐了起来,他握住晏星河的手腕,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他好笑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我看山看海、看星看月,为什么不能看你?①”
晏星河的手指被他握在手中,一遍遍、又软又轻地慢慢摩挲,动作暧昧得他腰软得快要站不住了。
“因为您一这样看我,我就什么心事都藏不住了……”晏星河蹲在他的面前,讷讷地回答。
余清衡伸手把他拉起来,一同坐在柔软温暖的小榻上。
晏星河仍将脑袋埋在膝间,只露出微红的耳朵来。
余清衡也不逼他,只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脊,让他逐渐从害羞慌张的情绪中脱离开来。
余清衡道:“想听我接着讲故事?说吧,想听哪个?”
晏星河偷偷地瞧了他一眼。
“您刚刚才说人不能总是向后看……这让我有点不太好开口。”
“只是故事而已。”余清衡淡淡道,“更何况,我有几时是不顺着你的……”
他的话说得很慢,尾音也拖得长长的,像是要故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给晏星河听般。
晏星河的呼吸像是漏了一拍,不过很快地,他就仿佛是有了充足的底气一般,大着胆子问余清衡:“那后来呢?”
“后来?”余清衡被他这无厘头的问题问得有些好笑,但他仍旧能猜到晏星河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他道:“等我被老头子救走之后,我也求着老头子跟我回到村子里——我心里总想着,我还是村子里的人,能回去看一眼也好。当时的我还太小,不知道回去之后面对的并不是幸存之人的感激,而是濒死之人的指责。”
他半垂着眼,面上看不出任何波动的情绪。
“老头子收我为徒,还带我来到了无邪峰,帮我杀了害死我父母的妖魔,安葬了整个村子,若忽略掉我,倒也算是个恶有恶报的圆满结局。”
晏星河抿了抿唇,并不说话。
“你看上去似乎对这个结局不是很满意?”余清衡笑道,“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大圆满结局吗?”
晏星河叹了一声。
“这似乎称不上是什么大圆满结局吧……”
余清衡道:“也算是差强人意吧。”
晏星河还是叹。
余清衡便学着他和他一起叹。
晏星河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师尊,您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