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是在宋山河派了不少人去寻找白严生的上海,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正在进行中。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高定燕尾西装,却满脸疲惫风尘,就这么搬了一架钢琴在大街上,当着来来往往的人的面准备演奏。
这个人正是白严生。
周围的人见有热闹看,纷纷围了上来,而白严生在人群之中,安安静静地抚摸着钢琴。
这冰凉的黑白的琴键,陪伴了他整整十五年。
他本以为自己会和钢琴作伴再久一点的。
“这是要做什么?演出吗?”
“说起来,最近那个白严生是不是有个新曲……”
“嘘——那是禁曲!你想被抓走吗!!”
“对哦,那个前段时间被抓来的人怎么样了?”
那个被抓来的人今日将被处死。
白严生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了人群中不知是谁问的话。
周围的人声嘈杂,但他心中却一片安静,就像是已经接受了什么命定的结局一般。
角落里的摄像机就位,白严生理了理袖口,抬腕落下第一个音来。
“噔——”
《焦土》的前奏声响起,白严生畅快地看到周围的人脸上的表情从迷茫逐渐变成恐慌,有巡警正在匆匆赶来,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内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是国外媒体心心念念也寻找不到的原作者的首场演出,在上海的街头。
他不是弹给这些正在恐慌的人听的,他是弹给那些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的人的,是弹给无数正在挣扎着的普通人的。
他并非是在描写战火,也不是在歌颂苦难,而是想以钢琴为刃,如同蜉蝣撼树一般给这个糟糕透了的国家带来一点属于他自己的震撼。
他在用音乐叩问,叩问这个国家的未来在何方,叩问这黑暗是否有终点。
他在叩问:
你们的一生何其悲惨,为什么不站起来反抗?
第264章 .生命绝响
钢琴声是什么?
这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通过杠杆运动,最终让弦槌击打琴弦,使琴弦振动传递到音板扩声。
但此时,这又不仅仅是敲击而来的声音,更像是狂风的咆哮,将死之人最后的悲鸣。
有人在惊恐地后退,就有人的脸上出现了触动的神色,忍不住往白严生的方向走去。
“这是……《焦土》?”
“是的、是的,我听过,这是《焦土》。”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
最深处的血肉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涌着,即将破土而出。
巡警在确认了白严生演奏的是什么之后立刻端着步枪,集结队伍一步步地逼近。
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街道的正中央,人群四蹿,巡警们拿着枪呈包围之势围住了这位钢琴家,就好像他手上掌握的是什么让人恐惧的武器。
这也确实是让人恐惧的武器。
只是这种武器不会带来流血伤亡,它只会在无形之中如同醒世之钟一般时时刻刻回荡在所有人的心中,在每个人的心底都埋下一颗名为“抗争”的种子。
最为润物无声,也最为可怕。
“砰——”
“立刻停止演奏!”
巡警朝天鸣枪,打破了音乐的和谐,人群中掀起一阵尖叫声来。
“啊——!开枪了!!!”
“杀人了!!快跑!!!”
原本就混乱无比的人群更加混乱了,但白严生就像是只能看见、听见眼前的钢琴一般,若无旁人地继续往下演奏。
第一乐章是哀切,第二乐章是抗争。
他并没有被步步紧逼地巡警打乱阵脚,节奏稳当,音色也依然饱满,把每一个音都落在了实处,哪怕现在将他从上海的街头放到维也纳的大音乐厅或许都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你听见了吗?我说停下!”
有巡警上前几步,试图伸手直接把白严生从钢琴上扯下来。
但他没能成功。
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拦住了他的手,挡在了白严生的面前。
“他犯了什么法?为什么不让他往下弹?”
这位学生看上去很激动,喘息了几口气才又继续往下说道:
“他一无杀人放火,二无违反宪法,只是西方的行为艺术而已,各位大人现在这是以什么理由来逮捕这位先生?”
“国有国法,各位若是随意当街逮捕有志之士,恐怕不仅是犯法,更是寒了士子们的一片肝胆忠心啊!”
这位读书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一番诡辩下来居然还真的把巡警给唬住了。
“这……”
巡警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事。
他们虽然配枪,但要对人开枪的话也是要经过上级批准的,刚才对天鸣枪示威就已经是在边缘线蹦跶的事了,现在他们充其量也就只能恐吓一下对方,还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