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知道要是打架他根本不是秦志强的对手,况且他们现在还是两个人——章兰芷是绝对不会帮自已的,她恨不得食肉寝皮。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自已吃亏不说,刚刚逃脱的□□犯指控的利剑可能会被再度高悬头顶,到时吃不了兜着走。他意识到自已的劣势,所以,他连来意都没有说明,就讪讪从房间里退出来。
甚至想过要放弃,唐纳德知道他之所以侥幸逃过了□□犯的指控,这主要归因于章兰芷爱惜她的名声胜过□□,抑或是出于她的懦弱。但现在秦志强已经参与其中,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秦志强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但这样就放弃了,不是太可惜了吗?章兰芷很漂亮,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虽说自已毫不光彩地占有过她,她虽不会失身于他就委身于他,但一时的肌肤相亲怕也会引起藕断丝连的留恋与怀想吧?而且轻言失败也不是他的风格——他不容许自已承认失败,哪怕失败就在眼前,哪怕群众一致认为他已经失败,哪怕连他自已也认定是必败无疑了,但他就是不承认失败,靠着这种死不认输的麻木与韧性,他度过了人生的一个接一个的磨难,走出了一个又一个幽冥无底的黑暗。
章兰芷决定要亲自把唐纳德送入天堂,就如当年她对陈华军所做的一样。但她现在需要帮手,但是谁才是她要找的帮手呢?
学校放寒假了,开完班会,章兰芷把徐明诚叫到办公室,要他明天上午去她家,帮她批改试卷,还要安排下一学期的班级工作。见徐明诚低头不语,“你是不是明天没有时间?”章兰芷关切地问。“不是。”徐明诚违心地说,其实是高雅香让他明天给徐德光送点她亲手腌制的腊肠——自从与丈夫离婚后,她反而更加清楚地记得丈夫的生活习性与消费偏好,因为她一直觉得一个女人在社会价值是靠她的男人来赋值的,既然徐德光给她赋了可以满足她虚荣心的值,她反馈给他一些生活必需品也是投桃报李、顺理成章的。但是徐明诚还是更想帮章兰芷的忙,“我有时间,但是不知道你家在哪儿。”章兰芷撕了半页纸,写了地址,递给徐明诚, “章老师,明天班委的人都去吗?”“不了,他们我还有其他的安排。”他拿了纸条,便退出了她的办公室。
早晨,天气有点冷,天阴沉沉的,像是聚积了很多的云,这些乌七八黑的云把人间围得密不透风。若不是一帮叼着香烟、打着嗝穿着脏兮兮棉衣的人在彩票店门口进进出出,徐明诚当真觉得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空中还飘着一二朵不成样子、沾染了黑色粉煤灰的雪花,空气中有碳炉的味道——那种煤未经充分燃烧、含有一氧化碳的味道是春节来临的特有征兆,碳炉中烧的菜蔬的气味也一并飘出,炖的是咸猪蹄和黄豆,他的肚子有些“咕咕”响。
空气有些脏,像是洗了很多遍的洗澡水一样,还有些黑色的颗粒从天而降直接落到人的头发上、衣服上。徐明诚早饭也没吃,和高雅香打了个招呼就出发了,临近春节,她的苹果生意也稍微兴隆了些。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服,白色的球鞋,背着一个书包。他又想到章兰芷家去,又不想去,反正一想到就要见到章兰芷,他就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徐明诚家离章兰芷家不算太远,七八条街的距离,徐明诚并不打算坐公交车去,他在街边吃了一碗面,然后慢慢地走过去。徐明诚大概在9点半左右赶到了章兰芷家,208室,他敲了敲门。
有人过来开门,是章兰芷,她涂抹着薄薄的口红,施淡淡的粉,愈发楚楚动人,徐明诚觉得自已的心“砰砰”跳得厉害。这是一套两室户的老式住房,南北通透,通风和采光很好,阳台上还盆栽了一株微微开放的腊梅,散发出支离而又飘忽的幽香,这套房子还是宜居的。他打量了一下房子,从屋内的陈设来看,只有她一个人住。
寒暄之后,进入正题。章兰芷把批改试卷的要点和徐明诚讲解了一遍,徐明诚并没有怎么听进去,她的头发,散发出如梦如幻的香气,延续着梦的气息,就在他的耳畔,他的脸旁,他的鼻翼,他沉浸在她制造的意境里,徜徉在她秀发幻化成柳条轻拂的春风里,他宁愿,一生简化为这一天,他祈祷,一生只为这一天。她讲解完了后,便自顾自回房了,徐明诚听她关上了门,把他置身于春天之外。
章兰芷再走进客厅时,已近中午了。她检查了一下徐明诚的工作,发现他已经把试卷批改了一半,她对他的工作表示满意。“为师炒几个菜,以飨吾生。”她俏皮地说,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觉得好温馨,他根本就不想回家,他愿意在这房子里呆上一辈子。但是他知道这不太可能,她是那么出众,而自已只是一只在芦苇荡里孤独流浪的丑小鸭。他的心疼痛起来,犹如刚刚含苞的花蕾就要零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