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宫柳曳悠长+番外(99)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站过去,我只能尽己所能,待在她需要的地方。

年,其实很短,月,其实很长。

在阴霾困缠着她的那些日子,那几个月,比我和师父待在一起的那十几年都要漫长。

小时候,在寒冬里等待春天时,师父总说,几个月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病痛会好的,天会温暖的。

几个月的时间,一点也不短,师父也会骗人。

把景贵妃从伤痛中拉出来的,是她再度的身孕。

人人皆说景贵妃好福气,宫中还从没有人怀过两次龙胎。

可在我看来,这是痛苦,这是灾难。还未从哀痛中走出来的身体,尚带着伤病,却又再度负上如此沉重的负担,何来的福气之说?

也对,毕竟在这吃人的深宫,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也只把他的女人当做君氏血脉的流传器。

我有时候真的很不甘,那个高高坐在殿上的人,分明配不上任何一个人的真心,就凭他护不住自己的皇后、自己的妃子。哪怕是对待抚养过他的姈太妃,他也能狠心把她的儿子送去边疆,让他们母子常日不得相见,这就是帝王天天挂在嘴边的贤德和孝道吗?

说到姈太妃,就不得不提到她的儿子,戎节王。戎节王出使晞高,归来却精神不振,我为他把脉,知道他是思虑郁结,却不便明说。戎节王的思虑是什么,我一直无从得知,直到一年以后,我从景贵妃的口中才知晓。

在我们平域,有一种奇药,叫做假死药。这种只存在于各种传说中的药,我却清楚地知道它的配制方法。只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景贵妃会找我询问它的制作。我一怔,莫非景贵妃受不住这宫中的折磨,要寻短见?那一瞬间,我脑海里想过无数种可能,直到看到她摇头,我才放下高高悬起的心。

她的吩咐,我不需要知道目的,只要做就是了。我说过,我会站在她需要的地方。

可我万万没想到,假死药的使用者竟然是盛宠无比的楚妃娘娘,更没想到戎节王也会牵扯其中。我知道景贵妃有意瞒着我,没关系,再大的事,只要她需要,我愿意为她瞒天过海。

皇上犯了大怒,竟听信他人谗言,把景贵妃禁足在永华宫。

那三个月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只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我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月”的漫长。

我想,经历了这些事,她总该对皇上彻底失望了吧。果然,景贵妃解了禁足后,不再顾及恩宠,那几个月的禁足,就像是一碗浓度极高的绝情水,彻底浇灭了她对皇上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是残酷的,却也是有益的。

皇上的生辰,景贵妃很忙碌,我一整天都见不到她。我知道,我该履行自己的职责,为遭人陷害的皇后娘娘抑制病情,好让景贵妃放心。

深夜,皇后娘娘又一次身体不适,我从安立宫出来,在慢慢走回去的路上,碰巧遇见了寿宴归来的景贵妃。

她眼神迷离,一副醉了酒的样子。冬映告诉我,景贵妃扭伤了。可我看她这情形,远不止是扭伤,怕是心里的伤痛比身上的更难过吧。

我让冬映去给景贵妃煮醒酒的汤,可她临走时还带走了另一个侍女夏青。

原本拥挤的屋内,瞬间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担忧不安,一个迷糊不醒。

我说,我要给她开药方,可当我转过身时,我就知道我走不了了。肩膀上的那股力道,那么轻,却又那么有力量。

我知道她现在酒醉,脑中定是一片混沌,可她叫出了我的名字。一个酒醉的人,叫出的名字只能是最信任的人。她一改往日的冷静,伏在我的肩膀上哭泣。

没有什么东西比她的泪水更让人牵挂。她的泪水,洗刷掉了所有的等级阶分,涌出了最不能言说的情感。

我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消散。在那一刻,没有什么事,比她更重要。其实,不止那一刻,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那一晚,我忘记了她是景贵妃,忘记了自己是章太医,她只是月儿,我只是章年。时间不再具有短长,深蓝色的夜空也拥有了与它做伴的圆月。

……

皇上的风寒越来越重了,原本的院判晋升成了院使,我作为新的院判,奉命为皇上诊治。

皇上的药方实际上由我全权负责,其他人无权插手。

每当景贵妃问我皇上的病症时,我只说我已竭尽全力,其他的,她一概不知。我不怕死,我知道她也不怕,但我不会让她知晓我做的事,她只需要陪伴在她最在乎的皇后娘娘身边,剩下的一切,交给我便可以。

皇上驾崩了,景贵妃成了徽定皇太后。我知道,她的创伤在此刻才稍稍缓解,她不是无忧的,我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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