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谓虽然刻意模糊了自己在这件事情里的作用,但对于袁尚书说的话,他是不敢撒谎的。
两年的时间, 已经足够南王府查清一切, 又怎么可能任由他编造事实而无所察觉。
所以李谓不敢编造。
而在地牢阴暗的通道内,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虽然已经是往事, 并且其中的种种都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但不得不说,李谓还真不算是个草包。
奸佞做久了, 也练了一手揣摩人心, 捏人软肋的好本领。
往事被再度提起,柏衍的心中没有波澜是假的。
父亲浑身渗血的惨状再度回到他的脑海, 无论过去多久, 都忘不掉。
反而是时间越长, 变得越发的清晰起来。
柏衍自认从不是循规蹈矩,满脑子仁义道德的好人。
比起祖父为了百姓投身起义的慷慨大义, 和父亲为了南方安定的深明事理,自己充其量只是出于一种在其位谋其职的责任罢了。
要说爱民如子,算不上。
心胸开阔至宰相肚里能撑船,更算不上。
他生来便格外的冷漠,除了家人,其余对他来说皆是无足轻重。
他睚眦必报,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以德报怨一说。
如果两年前,父亲最后没能活下来,他会亲自取下萧宏的人头。
萧室的皇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若不是祖父和父亲守着与太·祖的约定,就凭萧宏手中蛀虫满布的朝堂,将其彻底颠覆又有何难?
但好在,父亲活下来了,也将他从堕魔的边缘拉了回来。
才有今日的南王柏衍。
“你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柏衍从嗜血的回忆中醒来,眼中还有杀意。
李谓亲眼看到柏衍眸中的厉色,几乎怀疑自己看错。
就算是有王爷之尊,也不过才及弱冠,怎会有如此深不见底的气场?
他暗自定了定心神,才谨慎的回话:“王爷勿怪,下官并非故意提起王爷的伤心事,只是下官心中藏着这个真相已久,今日才终于找到了机会一吐为快。”
“李大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废话就不必再说了。再绕一次弯子,本王就用你的人头来消气。”
柏衍的语气轻飘飘的,说的话却是再狠戾不过。
李谓蓦的打了一个寒噤。
他明白自己再不能绕圈子了,已经到了必须表明真实意图的时候。
隐去面上亲和的笑意,李谓换上端肃的神情,言之凿凿的喊道:“王爷,萧室皇族假仁假义,根本不值得您俯首称臣!”
空气中的气氛寂静又肃杀,除了李谓的喊声,无人应和。
牢房中,李谓朝着柏衍五体投地的伏跪着。
地上铺陈的稻草污浊发臭,他仍旧恭敬的跪贴着一动不动。
柏衍仍旧是不动声色。
身侧同样在场的安书,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想要颠覆萧室皇朝。
这可是叛乱!
最为可恶的是,李谓长久以来对于“刘渊”的拉拢也好,或者说现在对于自家王爷的拉拢也好,原来都是为了一步一步的将南王府拉入这趟浑水。
安书的心中不知道是今日第几次愤怒不止,只觉得这些阴沟里的臭虫,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背脊生寒。
他偏头看了看柏衍颇有些讳莫如深的神色,心中一时竟然觉得有些不太确定。
难道,王爷他……
眼前所见所闻,让安书的心中不自觉的开始杂乱纷纷。
但对于追随柏衍这件事,却是一丝也没有动摇。
这样的寂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直到李谓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周身阴冷僵硬不堪,心里也渐渐有些摇摆不定。
柏衍淡淡的声音,终于在头顶响起。
“李大人可知,自己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抄家灭祖的话?”
李谓抬头看过去,只见柏衍眯着眼凝视自己,其面容上却并没有怒意。
心中随之升起喜意,忙应到:“下官知道此话大逆不道,但下官的一字一句皆是真心实意,请王爷明鉴。”
柏衍却突然厉声斥到:“李大人莫不是以为,本王是任你挑拨的傻子,活得不耐烦了,拿几句话就敢来糊弄本王!”
明明在承受着南王的怒气,李谓却满是喜色。
他听得明白,柏衍的意思,无非是想要他亮出资本。
这代表着,南王并不抗拒他的提议,只是还在对他待价而沽。
如日中天南王府,对上逐渐示弱的萧室皇族,又怎么会甘心于一直屈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