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帝王猛地站起身来,目光焦急地逡巡四周。
“皇上......可是不好吃吗?”方才还为帝王落座自家摊位而沾沾自喜的妇人忽然项上人头不保一般恐惧起来。
“这......这碗粥是谁做的?”他极力克制着血液冲出脉搏的激荡情绪,冷声问道。
这鸡丝小粥,是与黛云软初识那段日子的呼应。
在家主夫人的眼神示威下,负责后厨的大婶子瑟瑟发抖地站了出来,“那煮粥的村妇已经走了......”
“人间至味便在这份纯粹的善良之中......”
“人间至味便在这份纯粹的善良之中......”
“人间至味便在这份纯粹的善良之中......”
一瞬间,圆悟大师的话在裴赴远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循环一遍又一遍。
他早就猜到她没有死,如今更是确认无疑。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因那个悲剧意味强烈的梦, 他才改变了将她强行捆绑在身边的偏执想法。
当年大业未成,又逢存亡绝续的关键时刻, 而她却死在了自己梦里......
放她走, 是权宜之计。一来能让她远离篡党夺权的诡谲漩涡;二来,是由衷想给她自由与快乐,避免她真如梦中那般凋零。
之所以尊封她为皇后, 也是希望她听到这个消息后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从未改变,始终如一。
......
潇潇苦雨,分外迷离。水驿旁, 秋风染黄了一岸的蒲花。
船夫解开缆绳的那一刻,黛云软忽然跳下客船。双宝虽不解,但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范大都护, 我不能与你走。”黛云软诚挚的道歉。
范傲浄站在船头, “为何?”
“我不能因为害怕你将我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裴赴远这种理由而留下。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留下的原因是纯粹无旁念的。”
“原来如此。”范傲浄伤怀而豁然地笑了笑,“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抱歉......是柔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回绝一个人需要勇气,而她总是先人后己的性格显然不善拒绝。但是黛云软更明白, 勉强将方榫头和圆卯眼凑在一起, 对双方都是不公。
她明白,无论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自己都不应该丧失去爱的能力。但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缘法, 不能为了证明自己还会爱, 而去耽误无辜的人。
“你放心,我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不会强人所难, 更不会因为失而不甘, 就在抑弦面前冲口而出。我之所以欣赏柔嘉你, 是因为我们有太多相似之处。我年少时叛逆,追逐绝对的自由,亦有戍守河山的志向,关外是心之所向,所以才能心甘情愿在那儿呆那么多年。作为你的过来人,自然明白遵循本心有多重要。”
原是想着在朝夕相处中增进依赖,但她既然直言婉拒了,他也不便再勉强。
虽失落不可避免,但范傲浄更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死缠烂打,有失风度。他有一套适用于成年人的交往法则。拿得起是本能,放得下才叫本事。
所以就算再有好感,在明确收到拒绝的信号后,也能不失体面的及时收回手。
范傲浄命船夫继续解开套在木桩上的缆绳,示意不必等了。
他知道黛云软不会上船了。
桨声暮影里,山程水驿送别时。
勇敢说“不”之后,心头登时松弛,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柔软的水一样在身体里溢开。
黛云软觉得自己该庆幸,她遇到的人大多都是良善知礼的。
“云软姐姐,咱们接下来该去哪儿啊?”身后的大宝问。
黛云软略一思索,“没想好。不过咱们先去买三匹马吧。”
二宝眼睛一亮,“哇,又可以选马了。”
主仆三人一路走一路吃一路赏景,慢悠悠地晃到了马市。原是想找驵侩买马,但黛云软和大宝见角落里有一只被人抽打的落泪老驴,遂生同情,花了银子将它从绳鞭下解救。
就这样,为了统一行进的速度,三匹马换成了两头驴和一头骡子。
三人各牵一头牲口离开马市,大宝泛滥的同情心如潮水退却后,有点子后悔,“云软姐姐,咱们把马换成了驴和骡子,会不会耽误时间啊?”
“现在又没有目的地,行路慢也无妨。何况,实在着急还能走水路。”黛云软不甚介意地回头摸了摸老驴,“马市这些驵侩最老奸巨猾了。只若见到年轻女客或者衣饰富裕者来询价,就会使劲抽打老弱病残的牲畜给他们看......”
大宝看向黛云软,有心求解,“云软姐姐为何明知这是奸商的计谋,还要买呢?”
“驵侩使计是真,可是牲畜承受的肉身之痛也是真。我们今日不买它,它明日还会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