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大伯母、晚娘。”
晚娘是此地对后妈的称呼,沈弈此前都是叫张氏阿娘,如今这么多人在,称呼上也需要谨慎。
“好,慢点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父母都会让孩子走慢点,至少他遇到的都是如此。
沈弈告别两人,轻松弯身进了专门雇佣的马车,沈常安和林边关早已在里面,他们的一旁也坐着陪同的父亲,带着的包袱摆放的整整齐齐,旁边有刻意留下给旁人的位置。
“弈弟来了,族叔呢?怎么没有一同上来?”沈常安热和地问道。
他的父亲自然也是沈弈的族叔,沈弈进来先问了各位长辈的好,才得空回答他的话:“在呢,不过阿爹还在前方与镖主聊天儿,我就先上来了。
说着,他就放下手中拎着的包袱,里面沉甸甸,也不知道又被放了些什么物件。
“哦哦。”得到回答,沈常安也就不多问了。
沈弈出着神时,韩卫也进来了,他弓着腰,差点磕着头。
“韩师兄,小心,我刚刚磕到了头,老疼了。”沈弈宽慰。
他离得进,眼疾手快搀扶住,韩卫向他投来感激的眼神,对视中沈弈也发现了他眼框的红血丝,似乎刚刚哭过。
这让他想起来了,刚刚进来的路途中,看见过韩卫,他正和母亲的道别。
沈弈见过韩母,四十多岁的她还穿着过年时的新衣衫,手脸也如见面时干干净净,没有曾经路过她家豆腐铺的粗糙,是特意打扮过的,大抵为了不在同窗面前给韩卫丢人吧。
等待众人都落坐后,去往潭州府的路途也启程了。
马车摇摇晃晃,出远门是一件难得的事,一开始大家聊聊天,促进感情。
沈常安的父亲是位老实庄稼汉,上车以来都小心翼翼缩在独属自己的角落,生怕碰坏物品,也是在一次闲聊中感觉大家都很好相处,他才犹犹豫豫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坐一次车,应该会花不少银子吧?”
说罢,沈弈旁边坐着的韩卫脸色轻微一变,左手下意识摸了摸腰处。
沈常安眼神无奈,不太文雅地挠挠头:“放心阿爹,府城距离此地不到二百里路!”
马车是每一里地收一个铜板,二百里路要二百文,平分在七人身上不到三十文,能负担的起。
至于车夫如何得知走了多少里,只需要在车轮上安装一个齿轮,车轮每转动一次齿轮就跟着转动。
然后再由小齿轮带动大齿轮,以此传递到一个木锤子上面。木锤子前面就是一面鼓,马车走一里地这面鼓就会被敲响一次。
“那还挺不错的。”沈父憨厚一笑。
经过这一个插曲,大家熟络起来,韩卫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中,他坐的地方临窗,眼神飘渺地望向外面的熟悉路途。
今日是他首次乘坐马车,颤悠的感觉不太好受,但也比去年徒步走去府城好。
马车时行二十公里,十个小时就能到潭州府,可徒步到府城差不多要三十小时,有些体质差点的在赶考途中便去世了,其中最容易导致死亡的就是野兽和疾病。
还没有成为童生的贫困学子赚不到银子,肯定请不起马车或护卫,长期读书体质不好,走山路,万一荒山野岭的就遇到一只猛兽,就完了。
又或许遇到雷雨天,身上被淋湿重病一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撒手人寰。
韩卫运气好,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累极外,平平安安的到达府城。
相比之下,土匪危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有功名在身上的学子,万一被其遇害,官府是真的会派兵围剿,极为重视。
因为这事关他们的年底考核的政绩,渭朝任官唯贤,善化县的知县就不是科举出身,他靠父祖蒙荫,进了国子监,后新朝缺人,渭帝亲自去国子监挑选底层官员,他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按沈弈看来,渭帝似乎眼神不太好,也可能是挑花了眼,给他们县选择了一位不管事的知县。不过不管事也有好处,好歹没有像隔壁县知县,不懂装懂惹出不少的麻烦。
韩卫把目光收了回来,他从包袱中拿出了书籍,打算温书时,却被喊停。
“韩师兄,快傍晚了,马车里昏暗,看书对眼不好,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沈弈手中拿着书劝慰道。
“那你手上是什么?”韩卫忧郁的情绪一扫而去,他气笑。
沈弈举了举手中的书籍,朴实无华的封面上写着《清静经》三字,是他上次去道观,道长送的,说是能修身养性,李氏特意塞进他的小包袱里的。
众人皆一阵无语。
“快要科举了,你看道教经书作甚?”林边关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