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叶明彰喃喃,可被沈弈这么一打断,他平静了,道:“是以前会试认识的朋友,他叫杨隐舟。”是上次会试的第六名...
后半句,叶明彰没有说出口,意识中选择了隐藏,他怕沈弈对杨隐舟留有异样的目光。
毕竟世人对杨隐舟的“自甘堕落”是批判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免俗。
出乎意料的是两人聊了起来,还聊得挺好的。
“我记得你,前辈是上次会试的第六名,学生拜读过前辈的文章,那篇《持其志》写得极好。”
在京城备考时,文渊侯就给足了近些年中榜学子的文章供观摩,沈弈看了许多遍,对上面的一些人名记得清楚。
这三四年,杨隐舟对他也印象深刻,在花满楼给学子作陪时,沈弈的名字常常被人提起,中榜名单出来时,自己还混入人群中,去文渊侯府看过热闹,远远见了。
在听到沈弈看过他的文章时,惊讶了一下,但也就一下,杨隐舟已经许久没有作文章了。
他笑道:“常听人说,今年的新科会元不仅文章作得极好,人也长得极好看,好多京城的闺秀对沈公子另眼相看。今日一见,果真是个妙人。”
他甚至说小了,如今的沈弈可以称的上京城少女的梦中情郎,不过女子名声不能玷污,也就说含蓄了些。
两人一拍即合,聊得火热,竟把叶明彰晾在一旁,傻楞着。
“所以前辈是怎么在花满楼当了个说书人?”
在聊到三年前杨隐舟会试中榜后,沈弈好奇地问了这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眼神中是疑惑,没有鄙夷。
杨隐舟回忆起了自己的人生。
他自幼听长辈的话认真读书,但这么多年来从圣贤学问中他从未得到丝毫满足。和其他学子一样,他喜欢到京城繁华的桑家瓦子周围听听那勾栏里飘荡而出的笙歌。
很快他发现自己格外痴迷于此,那不仅仅是物质的痴迷。他感到无论是小唱、杂剧还是说话,都仿佛原本就是他生命血液中的一部分,此时才被唤醒。
每当音律回荡耳畔,那油然而生的愉悦亲切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感到自己属于这一切。
被这种奇妙的体验所感召,杨隐舟毅然抛却了苦读数年的功名,抛却了熟知的整个世界,加入他们的行列成为一名被视作卑贱的伶人。
有趣的是,正是那些他曾经最厌恶的“经史子集”,最终竟成为了他的长处——正因他遍览诗书,博学多识,灵怪烟粉传奇公案,朴刀杆棒妖术神仙,他一一陈说;历代年载废兴,岁月英雄文武,他信手拈来。这竟使他成为了京城最受欢迎的说话人之一。
混迹在优伶之间,杨隐舟是满足的。
尽管许多时候,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世人向他们投来居高临下的目光。但他并不介怀。
今日的偶遇让他有些恍惚,他陡然间又看到了一念之间放弃的另一种人生。
但这恍惚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叶明彰震惊又惋惜的询问里,他笑了,笑得很坦然。
今日得见故人杨隐舟心情好,他回答沈弈:
“无他,但人各有志尔。”*
第105章
惜二十载春秋过,凌霄一志终得愿。
明日做为朝廷客,盼许君心相见欢。
花满楼中与杨隐舟的对话,让沈弈受益匪浅,理清了自己的心绪。当他还想与对方见面的时,时间已经不经意间来到了殿试的日子。
在此之前,沈弈还参加了磨勘和复试两道例程。
磨勘便是在乡试放榜后,由主考、监临、布政使、知府等对中举考生的试卷进行勘验;复试则是在会试之前,由朝廷对各地举子的学识进行一次考察。
因此这本是考中了举人后,为了防止考生或考官舞弊用的。渭朝时期被挪到了会试之后,殿试之前。
要求所有贡士在会试前的一个星期开考,通常只考一文一诗。
由礼部的官员监考,其中前一二三等准予参加会试, 第四等要罚一科或一科以上,不列等者则要废黜贡士身份并且追责推选他的同考官和主考官。
而如有特殊原因没能按时参加复试,那么非但不允许参加殿试,而且还要在殿试结束后,再进行复试。
沈弈毫无波折的通过了两项考核,笑话,要是他作为一个会元都没有通过的话,那就是大大的牵连事故了。
做完这两项后,众贡士还不能离开,礼部官员监考的作用之一就是教导他们殿试面圣时的规矩。沈弈是领头的,站在最前面,要学的礼仪也是最多的,光是他絮叨的话,都够装订成一本书籍。
比科举学的学问还叫人头疼,沈弈暗暗决定自己之后还是少来皇宫为妙。但也不行,那不就代表他没做成大官吗?还是多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