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其他孩童多丝成熟的沈鹤归,即便年幼,也感觉到家中的气氛。懵懂又清晰意识到那个会给自己带好玩玩意的阿爹不会出现了。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湿润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在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一行浅淡的泪痕。
年幼者有食肆每月收入供得起他们长大,可物质上的富足弥补不了精神上的欠缺。
“好,等阿爹回家,让他给你去山上抓小兔子...”
沈弈轻轻抱住她,扬起一张凄楚的脸庞,两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
在沈家长辈主持与三伯母的操办下,沈仲行的生后事办得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直到衣冠送入祖坟。
一众哀哀戚戚的沈氏族人中,沈弈身披丧服,呆呆地望着祖坟方向。
薄凉的秋意,将他的双眸悄然晕染,泪水难以遏制地顺着脸颊淌落而下,他感觉到哭声在喉咙处翻滚着,终于冲口而出。
《中庸》里说:“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三年的守孝是有的,不能科举,不能娶妻,饮食等规矩。穿孝期间须遵守儒家的礼制,谓之“守制”,其家门门框的上贴一条子,上书“守制”字样。
渭朝孝子不用在坟墓旁搭棚居住守孝,能正常出行,没有晦气这一说法,想来就知又是沿袭平朝。
像生员仍需参加岁考,学子不能落下读书。由此除日常守孝,沈弈也可以到林宅。
在沈弈守孝中,沈常安来看望他,还说了吴恙的近况。
第54章
三日而食,三月而沐、期而练,毁不灭性,不以死伤生也。
在沈弈守孝三日能正常饮食的这天,沈常安登门拜访。
“追月,奉茶。”
西屋,沈弈半卧在床榻上,他没有力气下床,只好吩咐着兄长不住,来伺候自己的追月。
沈常安坐在旁侧的木椅上,不满地开口:“四郎,两日前听闻你着风寒,可是吓人一跳,要不是你二嫂拦着,早来看看你!”
屋中光泽充沛,就坐下的片刻,他清晰可见面前这位连着在夜里守孝不肯休息,病倒后才被人发现的四弟脸色差劲的很。
“二嫂说的也对,我尚在病中,也怕过病气给二兄,现在来看我也不迟,这不是好好的嘛?”
沈弈虚弱的脸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不想让他担心。这几日,有追月的照顾,终归是熬过来。
家中,不止只他一人病倒,李氏和沈大山深受丧子之痛的打击连日里精神不振,不过他们常年劳动,身体还算健朗,比他还好的快些。
“我是你二兄,怎会嫌弃你?幸好你还好好的。我知你伤心,但也要顾好自个的身体。”沈常安脸色更不满,碎碎念叨着他。
他在族里虽是二兄,可自小担着长兄的责任,照顾着自己的亲弟沈常平到族弟沈俊,不曾松懈。现在轮到沈弈也是一视同仁。
说起曾经沈俊被贬为庶民,发往边关,沈常安那段日子也是头疼,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即使清楚他的品行,可也有恻隐之心。要不是沈里正来找自己谈过,说不准自己会不会从此与四郎互生间隙。
“对了,二兄你来是有事情吗?”沈弈转移话题。
“我没事不能来看看你?”沈常安板着脸反问。
“能,当然能!二兄何时来,我都欢迎。”沈弈急忙表忠心。
他可知道,自己这位二兄中童生后,近些日子和老里正呆得近,也染上对方身上的某些气质,逐渐相似。
“这还差不多。”沈常安虚瞪他一眼,不过今日自己登门确实是带着事来的。
他往虚掩着的门外探去,见没人才道:“我就与你直说吧,吴恙想放弃科举,三年守孝后就回去继承镖局。韩兄在府城念书,林兄忙着婚事,都不好打搅,我只能来问问你的主意。”
和沈仲行一起遭遇不测还有吴青峰,据镖局里清楚情况的镖师说,他们两人相熟后,就经常结伴出门,行程不定。
这一次也是想去隔壁县城亲身了解美食,回来完善食肆。大家都习以为常,以为不过是平常的出行,结果出事了。
“为何?”沈弈脸底闪过轻微的诧异。
这些天他根本没有关注外面的状况,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说来话长...”沈常安叹气。
平日沈家食肆是家中几个妇人在管着,沈仲行除了前期的操办和研究美食,几乎没有参与其他。风寒时,沈弈听追月说食肆在沈仲行出事那段日子有歇业几天,重新开业后,仍与往日一样热闹。
沈大山病好后,听闻张氏怀孕,当众许诺日后若分家把沈家食肆给二房,养大后辈。没人反对,连平日会计较些许的王氏都默认。没有让人操心,一切有条不紊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