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姜云静这几日却是忙得脚不沾地。
在做生意上,她向来是个不拖沓的性子,既然打定主意在上京城开店,几家铺子一交接完,她就开始忙起筹备新店开业的诸项事宜。
这次来京后不久,钟崇便将她赠与的那半船布匹丝绸中的大半当做新品放在了钟家布行售卖。其中大多数都卖得很好,可水云纱却不如预期。
钟家布行仅仅上了八十匹,可半个月过去了,竟还没有卖完,这倒是有些出乎姜云静的意料,毕竟,这一款在江南每次都是被一抢而空。
这日,从钟家布行中出来后,她特意请钟崇吃了顿饭。
两人坐在酒楼的包厢中,面前摆着一桌子饭菜,姜云静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动筷。
钟崇知道她肯定有话要问,果然,坐下后没多久就听她开口道:“为何水云纱在你的店中卖不出去?”
“这你可别赖我们布行,”钟崇把扇子一合,撇了撇嘴,“我们这几月生意可都好得很。”
“这是自然,钟家布行可是上京城最旺的布行。”姜云静笑得一脸讨好,“只是我确实想不明白,明明这水云纱在江城很受欢迎的。”
钟崇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一地有一地的风俗人情,这个泱泱不会不懂吧?”
“你是说样式的问题?”
“也不尽然,我说的是风土人情。”钟崇站起身来,倚到窗边,那扇柄指了指外面,“北地尚朴,自然比不得江南的奢逸风气,你看这街上的女子,穿得既不鲜亮也不轻薄,可你那水云纱却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
姜云静恍然大悟,难怪这几次在店中她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被他这样一说,倒是什么都明白了。
“那你的意思是这水云纱在北边行不通了?”
钟崇转过头轻笑一声,打量着她:“那你就打算不做了?”
“那自然不是,只是还在想法子。其实,我还察觉到一点,水云纱确实太贵了,之前我见有几位姑娘其实都喜欢,结果一问价格就又都放下了。”
钟崇点了点头,“是,一匹水云纱比一匹上好的提花绢还贵上不少银子。京中虽达官贵人比比皆是,可吃皇粮的多,做生意的少,便是有田产,手中银钱也并不像你所认为的那般宽裕。所以,我看你还是重新想想如何定价吧。”
姜云静思量片刻,真要砍点价格去吗?不该,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既然江南卖的是一样的价格,没道理千里运往北地,还要便宜。
“不行,价钱不能动。”
“那你打算如何?”
姜云静微微一笑,“变不了价格,那就只能让人的想法变了。”
“想法?”
“方才你不是说北地尚朴吗?我却觉得不尽然。北地讲究的是来头、出身,越金贵越有价无市的东西才越受那些贵人们的追捧,譬如,宫里的东西就最金贵。”
钟崇眼中这才真的浮起一抹笑意,他用扇柄轻击着手掌,“你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不过水云纱可没有御赐的出身。”
“那倒是无妨,身份嘛,没有,造一个便是。”
说到这,姜云静忽然愣了愣,不知想起什么,笑意瞬间就淡了下来。货物可以伪造身份,人自然也可以了。
这些天,她已经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件事,一头扎在生意中,好转移注意力,可总有这样的瞬间,一下子把她拉回到现实中。
钟崇瞧出她的变化,大概猜出来又是同那个人有关。
这些天,他自然也察觉到了姜云静的不对劲,自从那日打报恩寺回来,她就总是会无端地走神,脸上还常常出现一种他看不懂的神情。
谢忌究竟同她有什么“过去”?
钟崇暗中也派人去查看过,却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按理说,这两人几乎是风马牛不相及,可那日谢忌看她的目光,就仿佛在说,她是他的。
片刻,姜云静回过神来,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笑着道:“算了,先不谈这些,赶紧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钟崇收回探究的目光,坐到桌边。
姜云静动作麻利地举起筷子,对准一块鱼腹肉夹下去。
正要放到嘴边时,却听见钟崇开口道:“你真的不打算讲一讲你同那位谢将军的事?”
姜云静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片刻,缓缓将鱼肉放回碗中,抬起眼,看着对面人。
“钟少当家想听什么?”
钟崇察觉到她的抗拒,淡淡一笑,像是自嘲,“你不愿说也无妨,我也不过随口一问。”
姜云静叹了口气,要说这件事确实同钟崇也有些关系,毕竟他如今名义上是同她定亲的人,有必要知道她死去的前夫又活过来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