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静没再理他,由青棠扶着上了车,一路往姜府而去。
比之三年前,姜府如今的光景已大不如前。
当年姜云静出嫁,将沈氏当年的嫁妆带走了大半,余下的虽也有不少田产和铺子,可陈氏中饱私囊,底下人又溜奸耍滑,暗地里捞去了不知多少油水,等到陈氏一死,姜修白再命人一查,这才发现早已耗去大半。
然姜修白不善庶务,又自诩俭朴治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府中内务便越发混乱,一度账上都无银子可支,甚至要变卖家当去填补亏空,仆人们短了好处,私下里手脚也不干净起来。
姜修白拉不下来脸去找姜云静,只好写信向他二弟求援。
姜家老二姜修齐虽于读书一事上无甚出息,却是个极要强的性子,当年正是不愿意沾自己哥哥的光,就留在了老家靠田产度日,可如今兄长家中困难,便有些动摇,后又被自己的媳妇一撺掇,夫妇俩便决定带着姜老太太一同来京。
于是,如今的姜府变成了大房和二房共居,以前的翠玉院足够宽敞,辟给了二房一家住,而姜老太太则住进了沈氏住过的华韵堂里。
因着姜修白还未再娶,姜老太太年事已高,如今府上的一应事务都掌握在二房朱氏的手里。
朱氏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做起事倒也有几分本事,只是她到底出身不高,许多事情一时也难能上手,摸索了小半年,勉强才把府中一应事务理出来个条理,至于那些田产铺子则由姜修齐去打理。
姜云静一回来便感觉到了如今府中的萧条。
譬如,那廊下栽种的花都已大不如前。姜修白素喜风雅,犹爱兰花,而上好的兰花一盆便所耗不菲,陈氏为了讨好他,自然是让手底下的人挖空心思去寻那珍奇的兰草。
可现下目之所及也不过是一些最寻常不过的春兰、建兰,还夹杂着一些山茶、芍药之类的,乱糟糟地摆作一处。
府中的仆人似乎也少了些,一路走过去,小厮丫鬟都没瞧见几个,那位领他们下船的婆子据说便是朱氏身边的向妈妈。
因着今日还有钟崇陪同,一行人被直接领到了前厅。
进去时,厅中已坐了好些人。
姜元礼在书院读书并未回来,姜云姝则在两年前就已出嫁,虽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总之最后是嫁给了宁远伯府的嫡长子,也就是俞夫人的儿子,如今已成了伯府里的正头夫人。
因此,今日除了姜老太太、姜修白之外,剩下的便都是二房的了。
姜修白显然是久病之象,眼底乌青,鬓间已有白发星星,虽只过了三年,人却像老了十岁似的。
姜云静看了也不免一阵心酸,到底是血浓于水,许多仇怨隔上这么些时间已淡去了不少,更多的还是生疏。
上前见礼后,父女俩也只简单问候几句,倒是钟崇听说了姜修白咳疾未愈,特从江南某位名医那寻来了疗养的方子,这次便一并带来了。
于是,姜修白便又多问了几句钟家的事,话里话外对二人的亲事算是默认了。
姜老太太已过知命之年,因着生老大时难产差点死了,对这个大儿子素来不喜,直到后来姜修白考取了功名有了官身这才稍微有了好脸色。
她看不上沈氏的出身,对陈氏倒是亲眼有加,却在后者被扶正后找了个名目送回了彭春乡,这一待就是七八年,不过她本就偏心小儿子,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这次再见到姜云静,虽说没以前那般厌憎了,但也还是冷着一张脸,敷衍几句便算过去了。
二房是姜修齐、朱氏并一房小妾,唤作月姨娘,以及三个子女。
姜云静见过姜修齐几回,只记得因着常年体弱人十分清瘦,这一次见倒似乎丰润了些,面颊上都有肉了。
一旁的朱氏本就是个丰满的体型,现下较之几年前显得更富态了,或许是因为今日要见客,打扮得也算正式,青绿绣金圆领对襟褙子,头上是金嵌宝翠簪,袖间还隐隐漏出个足金的镯子。
朱氏也有些年头没见过这位姜家大姑娘了,只记得容貌同她娘一样生得极好,只是那时候年纪小,印象没那么深,今日一瞧,只觉得眼前女子这脸蛋、身段生的简直是无一处不好,浑身的穿戴气度更是令人眼前一亮,十足的大家闺秀派头。
比起她,朱氏的那两个女儿简直像是乡野丫头了。
一时间又想起她的那些手段,心中更坚定了要同姜云静交好的念头。
这些年,因着姜修齐一身傲气,非要窝在那彭春乡里,连带着她同两个孩儿都吃了不少苦头。
她没有那些文人的清高,虽说大房的如今是五品的官儿了,可她心里明白这家中真正的金疙瘩还是这位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