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除了她无人知晓。
阿妩的思绪一下了飘了很远,黑莹莹的眸中闪烁着清凌凌的光。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老天在有意报复陈家。
才会让外公在短短十几天之内,接连失去两位弟子、一儿一女。又被褫夺官身贬为庶民,半生的心血与荣耀付之东流。
“……”
罢了,多想从前总是无益。如今舅舅和表兄平安归来了,家里的日子,也是一日好过一日的。
却在此刻,阿妩的手上传来一个力道,拉回她的思绪。原来是春袖见她出神良久,有些担心地望了过来。
腕间的力道暖融融的,流淌着默默的关切之意。
阿妩摸了摸鼻子,顿时不好意思极了:“是我失态了,倒让你个病人来安慰我。”
“没有的事。”
春袖摇了摇头,唇角一丝苦涩的笑:“唐姑娘,我真羡慕你啊。你忘了好多事,还记得令父母的恩爱。”
她曾经想过,如果皇贵妃的身份被李代桃僵了去,那她嫡母的人又在何方呢?
联想叶家满门的下场,答案昭然若揭。
而大家都以为已经亡故之人,却顶替了她嫡母的身份,被幽囚在了偌大的皇宫之中。
甚至,她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能拥有。亲女儿近在咫尺,也不能召见,只敢从她的丫鬟之处,旁敲侧击一番亲人的近况。
春袖望着阿妩眸中的清光,如破碎的月波一般凛凛动人。
“唐姑娘,我都听你的。以后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宫中的皇贵妃,于我而言就是陌生人。”
也是唐姑娘的陌生人。
“嗯!”
阿妩见春袖如此听劝,自然欣慰不已。
“你可要快些好起来。”
她轻咳了一声,又倾下身子附在春袖的耳畔,轻声道:“我还等着你身子好些,帮我给世子送信呢。”
几日不见谢蕴,又经历了这般惊险之事,她……突然有了些写信倾吐一二的冲动。
春袖是谢蕴的人,必有与他通信的方式。
这厢,春袖闻言,眸中的苦涩也消散了些许,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唐姑娘有什么想送的信,现在就写着,千万别同我客气。不过我猜着世子他,大约也有许多话想同姑娘说的。”
春袖猜得不错。
这一回,没了累累仪仗的拖累,谢蕴与叶穹、洛书三人轻装简行,不过□□日就抵达了西北。
赵怀威将军,也早早侯在城外迎接他们。
他见了谢蕴态度十分恭敬,眼角眉梢却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洛书见状,正要张口,却被谢蕴拦了下来。
后者的剑眉微挑了挑,面色殊无波澜,未置一词。
他看得出来,赵将军仍是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能在这一次来西北的人中。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惜,他爹身上有疾,不愿见旧友。
西北军,往后要他来接手。
“世子,请。”
赵怀威虽然有一点失落,却一点也没有怠慢谢蕴的意思。四个人牵着三匹马,缓缓走入了渔阳府城之中。
渔阳府城,与西北军驻扎之地,尚且十数里的距离。
城中靠近边境,气候恶劣,因而并不算繁华。反而因为边关时常战乱,所以此地的住民,各个都生得利落而悍武。
四人混在城中居民之中,本是如盐入水,不留痕迹。
奈何谢蕴修眉俊眼、风姿出众,尤其是通身清贵的气度,与此地住民迥异,惹人频频回头。
尤其是有几个小娘子,甚至对他吹了几声口哨。
谢蕴面色疏淡依旧,似是完全没听见一般。
虽然吹口哨的并非赵怀威本人,但他仍然莫名感到一阵尴尬:“咳,渔阳城的小姑娘都是这样的,您千万别在意。”
片刻后,又搓了搓手:“不过世子啊,您要是喜欢这种口味的话,老夫也认识几个良家子……”
他话音未落,就被洛书截住了话头:“赵将军,世子已有了心上人。”
赵怀威尚且没什么反应,一旁一直沉默寡言,如隐形人般的叶穹,却微微张开了口,既讶异又恍然。
难怪世子当初拒绝得利落,原来是有了心上人的缘故。
他看得出来,赵将军和他当初,做的是一件事。
当初他误会了妹妹与世子的关系,希望世子与他兄妹俩更紧密些,才出此下策,还闹出了乌龙来。
难道赵将军,和他也有同样的顾虑?
赵将军骤然被洛书打断,不悦地皱了皱眉。他一向在西北说一不二惯了,哪里容得下一个小厮反驳?
“世子……”他不死心地再度开口。
“赵将军不必再提,如洛书所说,谢某已有心上人了。除她以外,不会与旁的女子牵扯上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