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安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回屋里,让霁星慢慢与你分说。”
几人回了正堂,落座于紫檀木桌之间。明黄色的灯烛映照之下,阿妩才发觉这位表兄与旁人的不同之处。
他……有点黑。
方才在月色下不甚明显,但灯火一映照,便显露了出来。他的五官精致昳丽,唯独面皮的颜色,与京中时兴的玉面郎君的审美不甚相似。
阿妩一边喝茶,一边悄悄多瞧了几眼。
就这几眼,被陈霁星抓了个正着:“表妹这么看着为兄,可是在想,表兄怎么生得这般黑?”
阿妩喝茶的动作一顿,险些呛咳出声。
“咳——”
心思暴露了个彻底,这也太尴尬了。
陈霁星笑吟吟道:“天天在海上风吹日晒,就是这样的。爹可比我还黑,等他从海上回来了,定会吓你们一跳的。”
他话中并没有半点恼怒之意,反而全是轻松之意。
区区几句话,就化解了阿妩的尴尬。
阿妩不由心道:这位表哥,看上去还真是个好相处之人,至少比罗元绍那种眼高于顶的好相处多了。
陈朝安望着他们兄妹俩,眼底满是欣慰:“那就等弈英回来,看看他会给我什么惊喜!”
阿妩不由问道:“舅舅为何不能回来?可是在海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霁星故作神秘地摇头:“不是海上的麻烦,是来自大衍的麻烦。”
“啊?”
阿妩愕然。
陈朝安看不下去了:“霁星,你就别卖关子了。方才怎么跟我说的,就再和你表妹说一遍。”
“是。”
经他的一番讲解,阿妩终于明白了:“所以说,是舅舅在海上发现了好东西。但不知如今朝中局势如何,所以先派表兄你回来一探?”
“正是。”
“而表兄你现在的身份,不是咱们陈家的子孙,而是远渡归来,家缠万贯的海商?”
陈霁星听了这形容,忍不住笑出声:“正是。”
阿妩听了不禁咋舌:“所以表兄你带回来的,肯定没有舅舅发现的好东西咯,这都能腰缠万贯……”
海上到底有多少宝贝啊。
但她感叹的,并非仅止于此。
阿妩静了片刻,才轻声道:“表兄,想来你和舅舅这十年间,定然十分辛苦罢?”
陈霁星闻言,神情有一瞬间的动容。
但顷刻之后,就恢复了笑口吟吟的模样:“辛苦是辛苦,但是能淘到那么多宝贝,辛苦点算什么?”
话音未落,他便像变戏法般变出一颗斗大的珍珠,静静呈在掌心:“喏,这是表兄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阿妩被眼前浑圆生光的硕大珍珠吓了一跳。
“这么大——”
旋即,她才摇了摇头:“表兄你还是留着吧,这珍珠我平日也用不上什么,不如卖了为好。”
“拿着。”
陈霁星一贯好说话,却在此事上表现出意料之外的强硬:“这点东西不算什么。表兄送就送了,送完照样是腰缠万贯。”
“阿妩,你收下罢,别让”
外公发了话,阿妩才将珍珠小心翼翼捧到了手心,细细端详了一会儿。
“那阿妩就多谢表兄,却之不恭了。”
与此同时,她不由对舅舅找到的“好东西”更加好奇。连这么大的珍珠都说送就送,还有什么能让他们视若珍宝。
甚至因此踌躇犹豫,不敢贸然归乡呢?
但她体贴地没有问出口。
陈霁星感叹道:“其实这么大的珍珠除了阿妩,我还另准备了一份。只可惜啊,送不出去了。”
阿妩一怔,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罗元绍。
外公早就放话不认这个外孙了,陈霁星多半也是依他的意思,不能与国公府往来了。
她不知说什么,只好笑了一笑。
岂料,片刻之后,就听见陈霁星道:“可恨国公府那般对你,表兄身为陈家的男丁,却不能为你撑腰,实在是大过失一桩。”
“不如就让表兄为你好好出一番气,如何?”
没等阿妩拒绝,陈霁星便果断拍板决定:“就这么说定了!”
她怔然望向外公,便见他一脸欣慰满意,捋须不语。想来,多半是两人早就决定好要如此了,方才送珍珠的不过是一个话头。
长辈决定的事,阿妩并不好开口否决。
只是,她突然想到,之前世子答应她要为她出头……
阿妩以手扶额,默默祈祷:只盼这二人,可千万别撞到一起去!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罗元启浑身湿透,先是被纨绔的友人们送入一艘船中整饬了衣装,又被他们全须全尾送回了府上。
英国公府上灯火通明,有几个婢女正行色匆匆,在游廊之间奔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