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蕴儿怎会不知道?他既然知道,却又说了“执意”二字……
长公主望向儿子的目光顿时变得陌生:“你想做什么?你欲效仿皇上行事?”
效仿的什么,自然是皇贵妃故事。
她的目光似有几分沉痛,似有几分不可置信:“你从前不是最瞧不起皇上不顾伦常,夺人所好么?”
谢蕴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让长公主原有几分侥幸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你到底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你从前学的那些圣人言,恪守的君子之道呢?”
她不理解。
一夕之间,蕴儿为何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儿子不是君子。”
谢蕴忽然轻笑了一声:“儿子生出这等心思,怎么配被称为君子。”
这是他心中自贬了无数次的话,原本已经说到有些麻木。如今乍然被揭开,暴露在天光之下,才发现依旧使人痛楚。
谢蕴的呼吸顿了几息,旋即望向了窗外的溶溶月色:“儿子的心意已决,此番告知于您,非是求您谅解或是襄助,只是不欲欺瞒双亲而已。”
他倾慕着阿妩,便像仰望这轮明月一般。
目之可即,触之难及。
但他别没有别的选择。
“做君子与唐姑娘之间,儿子选唐姑娘。”
“……”
-
阿妩回府的时候,悄悄回了个头,才发现谢蕴的马车仍停在原地。进了门,这才听见马车辘辘之声。
她站在门檐下等了一会儿,直到马车声消失不见,才往院子深处走去。
有月无灯的夜,陈府分外悄寂。
忽地,月色之下,只见一个黑影朝他走来。那身影颇有几分高大,迥异于在陈府院中居住的每一个男子。
阿妩蓦地僵在了原地,眼见那黑影越走越近——
“你是谁?”她凝声问道。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真的挺痛惜,让世子这么个人说出“我不是君子”真的太残忍了。即使他除了阿妩的事情以外,依旧保持着百分百的君子品格。比如说对待叶家兄妹,比如对待双亲的坦诚。但是在他的严格标准里,他已经不是一个君子了。
第49章
“全是因为得罪了阿妩。”
那陌生的男子听了阿妩的声音, 并没有登时回答,而是停下了步子,似是在静静凝望着她。
目光落在身上, 阿妩并未感到半分恶意。
但是她并未放下戒心,而是警惕道:“这里可是陈府, 你私闯他人宅院, 可知该当何罪?不怕被扭送官府么?”
那男子闻言, 竟笑出了声来。
旋即, 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月光映出男子英俊的五官,是一张她从前未见过的陌生脸孔。
男子意态悠然:“我进自己家中,难道也要被扭送官府么?”
阿妩闻言, 不由吸了吸鼻子——也没闻到酒味啊?
这人到底是谁?看起来不像有恶意的,只是脑子瞧着不太好。
她不欲再争辩,正要喊外公, 便见他从门中跑了出来。
阿妩迎了上去:“外公你来得正好, 这儿有个神志不清的, 非要说咱家是他家。咱们快把他赶走,送到官府去。”
她的声音并不大, 可在清寂的月夜, 显得格外明晰。
话音传入男子耳中之后,他不由闷笑出声。
陈朝安正要开口之时, 听了这话, 也被噎了一噎:“先前你不在家, 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这里确实是他家!他是你表兄!”
“啊?”阿妩愕然不已。
她的表兄不是罗元绍么?
难道姨母当年另生了一个儿子?
电光火石之间, 阿妩的脑海中掠过了什么, 旋即不可思议地掩口道:“难道你是……舅舅的儿子!”
若她没记错,弈英舅舅的膝下有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儿子。被今上勒令出海的时候,也将他一齐带走了。
陈朝安捋着胡须笑道:“也难为你还记得。”
阿妩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其实她那时尚小,只记得有这么个人,早将表兄的模样忘得七七八八。今日不过是恰巧猜出来的。
但外公以为她记得,她也不好反驳。
陈朝安又看向了男子:“霁星你也真是的,半晌也不解释了一句,看你把阿妩吓成了什么样。”
陈霁星闻言,但笑不语。
待阿妩打量的目光投来时,他才故作一本正经道:“难为表妹还记得我。这下还要让祖父赶我出家门么?”
阿妩抿了抿朱唇,别开了眼眸:“怎会?”
一想到方才说表兄“神志不清”竟被本人听了去,她就颇有些无地自容。
但除此以外,更多的却是激动:“表兄,你既然平安回了大衍,那舅舅人呢?他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陈霁星叹了一声,并未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