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Jason,你现在是有底牌的,每个人都需要尊重你的选择。”
“那我该怎么选?”
“我不能替你选。”我说,“我只能说,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我问李享之道:“你和 Haley 聊过这件事吗?”
“没有。”回答是意料之中的,他说,“我不敢。”
“和她聊聊吧,她是你女朋友,有权利了解你的一切,也有义务帮助你。”
“我能想多久?”
“想到你想明白为止。”我说,“林州行那边你放心,我会让他等你。”
如今二十一世纪,我们中间虽然相隔十三个小时的时差,语音信息通过海底电缆从大洋彼岸传来却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要,但是对面沉默了很久,非常久。
最后,李享之低声说了一句:“清姐,谢谢你。”
最后的最后,他又十分郑重地说:“你是我在国内交到的唯一的朋友。”
林州行没有放弃调查,他去探视了很多次宋霞,宋霞作为汪兰案件的重要证人,一直被警方控制和保护起来,但宋霞说得只字片语并不能作为实际证据,很多时候林平舟与他人的对话她就算听见了一些也并不理解,只能模糊的验证一些猜测。
宁北有一张网,网下是一口深渊。
在一个雨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后,门口却没有任何人,只留下了被黑胶带紧紧缠绕的纸包,我拿起这份湿漉漉的“礼物”,用剪刀拆开,发现里面是一部旧手机。
还有一张纸条,写着:I Choose Honesty.(我选择正直和诚实)
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我推开林州行的房门,冲了进去,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把证物塞进他手中,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这是你弟弟给你的。”
他下意识皱眉反驳:“李享之不是我……”
我直接打断:“他是!他选择了你!”
他不再和我争执下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启动手机,屋外的大雨像一张巨大透明膜布似的贴在窗子上,风吹动窗框发出轻微而规律的抖动声。林州行看到了汪兰通过各种渠道偷录和保存下来的截图、录音、聊天记录,甚至还有视频。
闪电劈了下来,狰狞地撕开视线,一道白光照亮他苍白而惊惧的神色,唰的一下又沉入黑暗,随后是惊雷滚滚,“轰隆”一声爆开,他抬眼望着我,双眼血红,盈着水汽,嘴唇轻轻张开着,难以置信。
“州行……怎么了?”
又是一声惊雷,震碎一颗眼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落泪,双眼徒劳地睁着:“不是意外,是他杀了她,他杀了她!”
我没想到林平舟能狠厉到这种程度,惊声问道:“为什么!”
迅疾高涨的情绪过去后,林州行深深吸了口气,把手机放在了柜子上,手指轻轻颤抖,他捂住眼睛坐在了床上,我拿起手机。
原来他们之间发生过这么多次的争吵,原来一向温顺的林舒琴也曾言辞激烈的要求离婚,她想守护父亲的产业,要把自己手中的股份转给儿子,也想和林平舟对薄公堂争夺女儿的抚养权。
但最终她还是被暂时安抚下来,她的丈夫承诺她说,就算李享之回国,也什么都不会有。
林平舟也软硬兼施地劝诫过她,说他执掌百乐数十年怎么可能毫无根基,硬是闹出离婚分家这种事来,一定是两败俱伤,林老爷子的心血可能毁于一旦。
他也哄她,说小州长得像你,我当然偏爱他更多,我心中最爱的人始终是你,汪兰照顾我弟弟多年,从来都没名没分,李家亏欠她良多,做人要有情有义,你要理解我的苦处。
有情有义,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讽刺,也是他转脸就联系林舒琴的司机,威逼利诱问出对方有还在上小学的一双儿女,妻子生病卧床,缺一大笔钱换肾,老母亲年迈,仍要操持上下,林平舟对他说,一条命,换你全家活,划算不划算?
白底黑字,触目惊心,林平舟与司机最后的聊天记录,正是那一天晚上——我即将去机场的那个晚上。
林舒琴出门本就不多,至多坐车去买买衣服,司机找不到机会,直到那一天晚上,司机联系了林平舟,告诉他明天有机场的行程,中间有很长一段高速。
林平舟回复了两个字。
下手。
肾源已经替你找好,钱也已经在医院的账上,抓住这个机会。
做的自然一点,别留下把柄,要看起来像个意外。
像噩梦一样,我感到手脚发凉,脑海中强迫性的播放起那一天的情景,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是我要求林州行送我,是我让他上了那辆车,林舒琴把他拽出来,自己坐在了副驾,然后,高速,我们遇到那辆蓝色的卡车——我感到胸口发闷,差点喘不过气来,林州行已经站起身来,从我手中夺过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