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忍不住回复道:开除和裁员是两个不同的词,含义南辕北撤,陈总翻下字典,谢谢。
随便搓了下屏幕刷新的功夫,陈珂就回了:何必赶尽杀绝,笑。
笑个头,我没再回复,人事的消息进来了,确认了下,说这就是冯江,我们正在和他联络中。
联络?已经开掉的人有什么好联络的,我有点疑惑,你到我办公室来说。
是冯江主动联络我们的,人事进来之后很细心地把门关好,才说,他最近在找新工作,有几通背调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他希望我们能稍微……稍微通融一下。
通融什么?行业背调我们如实相告,还通融什么?
人事有点为难,但我当然知道她为难绝不是为难在冯江身上,我看了她一眼,缓和了语气说,没事,你说。
冯江去找过小林董,解释说那阵子遇到未婚妻闹分手,感情上出了点问题,工作才会心不在焉,所以……她战术性停顿,微笑地看着我,我明白了,我说,所以给他通融,是林州行的意思。
人事并不摇头也不点头,对她来说两位上司明显有了意见分歧,她不表态是最好的选择。
若硬要论这件事我处理的是否完美,现在回头就事论事,我承认的确有生硬之处,辞退冯江那天正是林意珊丢失的那天,我本就焦头烂额,但即使于情方式欠妥,于理我没有做错。
我突然想起林州行那天评价了一句“你不该这么做”。
我当时就听得一头雾水,那天后来发生了更大的事,这事就此不提,我以为早就过去了,没想到林州行默不作声又自己处理掉了,我有点恼火,直接给林州行打电话。
这事是公事,我没打他手机,打给了董事长办公室。
是王瑶接的,王瑶小小声说:“姐,林总今天吃了枪子了,心情很不好,说谁的电话都不接,有事发邮件。”
不就是早上怼了他一顿吗,闹什么东西,我说:“你问他一下,就说是我,他不接就算了。”
“好。”
半分钟后林州行接了电话,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就一个字。
“说。”
“为什么要给冯江通融?”
“冯江背后是陈珂,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林州行淡淡道,“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现在大度起来了,当初整陈珂的不就是你吗?”
“他惹过我,时机合适顺手而已。”
“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吧?”我说,“什么道理都让你说了,反正你总是对的。”
林州行轻轻吸了口气,没接这句,顿了一下,说:“按你的想法来。”
这么宽容吗?怎么回事?
果然这人不气人就不姓林,他下一句说:“现在是你在负责这件事情,就用你的方法。”
……这不就是我早上怼他的话,我硬是吞下去这口气,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谢谢林董支持。”
“不客气。”
“这圈子就这么大,诚实是个原则性问题,不存在什么通融不通融,我们向对方公司复述事实即可,不提供倾向,不要抹黑他,他的工作能力评定该如何就如何。”我对人事说,“是否录用他,让对方 HR 去评断,这本来也是大家彼此之间的行业责任。”
“好的,邓总。”人事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这时候才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轻快地说,“其实我也觉得该是这样。”
接到李享之电话的时间是一个深夜,他通过 Skype 打来,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又很犹豫,支吾着问道:“清姐,你是一个人在吗?”
“对,林州行不在。”为了让他放心,虽然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是爬起来顺手裹了一件外套,上了天台,“就我一个人。”
李享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很久,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他是在替汪兰道歉,我说:“事情又不是你做的,你不用说对不起,你妈做的那些事,你也没有权利替她说对不起。”
“嗯……”李享之问,“你去看过她吗?”
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我说:“她毕竟是你妈妈,你要是想关心她,可以自己回国探视。”
“我不敢。”
“因为林州行?”
“不……因为,因为所有人……”
“清姐,你知道吗?他……”他挣扎了很久,还是说出了那个陌生的称呼,“爸爸他把珊珊的地址告诉我了……”
所以他拥有林平舟的犯罪证据,也有能威胁林州行的把柄。
林平舟给他地址,是为了拉拢他,让他对抗自己的哥哥。
所有的筹码都在他这里,这个可怜的孩子突然从被驱赶的边缘人变成了最“富有”的人,拿到最好的两张牌,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打,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呜咽着哭起来:“我从来就没想过和我哥争,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逼我。”